文科小说 其他类型 云总娇养的小神棍,难哄!云牧琛周禾完结文
云总娇养的小神棍,难哄!云牧琛周禾完结文 连载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苏九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牧琛周禾的其他类型小说《云总娇养的小神棍,难哄!云牧琛周禾完结文》,由网络作家“苏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周禾到达人群边缘,巨大的机械在轰鸣运转,工人的脸上有着惧色。有人受了重伤,作业被迫停止,局面僵持,没有人敢下基坑探个究竟。半晌,有个身形粗壮的男人高吼一声:“我下去,我不信那个邪!”“不能再下人了!”周禾的声音又轻又急,以至于大家找了半天,才在人群后面找到她。她的目光寻到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匆匆地靠近,想说什么,又似乎怕被别人听见。脚尖对着他,又靠近了一步。“坑里有东西,不能。”周禾仰头,带着急色的双眼坚定地对上云牧琛的深眸。云牧琛一下子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俯身,虚扶她的胳膊,稳住她:“有什么?”周禾弱弱地摇头:“我需要一块红布,亲自去看了才知道。”“不行!”云牧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有让一个小姑娘下去冒险的道理。“唐助,送周小姐离...

章节试读

周禾到达人群边缘,巨大的机械在轰鸣运转,工人的脸上有着惧色。
有人受了重伤,作业被迫停止,局面僵持,没有人敢下基坑探个究竟。
半晌,有个身形粗壮的男人高吼一声:“我下去,我不信那个邪!”
“不能再下人了!”
周禾的声音又轻又急,以至于大家找了半天,才在人群后面找到她。
她的目光寻到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匆匆地靠近,想说什么,又似乎怕被别人听见。
脚尖对着他,又靠近了一步。
“坑里有东西,不能。”
周禾仰头,带着急色的双眼坚定地对上云牧琛的深眸。
云牧琛一下子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俯身,虚扶她的胳膊,稳住她:“有什么?”
周禾弱弱地摇头:“我需要一块红布,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不行!”
云牧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没有让一个小姑娘下去冒险的道理。
“唐助,送周小姐离开。”
周禾拽住他的大衣不走,有些急了:“你要相信我,我能解决这个问题,耽误时间会出事的。”
严道一是教她不要干涉他人因果,但没让她见死不救。
山路石阶上,那个倔强的红衣小姑娘又出现了。
云牧琛神色冷峻地看着她,依旧没有商量的余地。
周禾一出现,姜妍汐便觉得在哪里见过,听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固执的女孩就是云牧琛嘴里的“小神棍”。
如绸的夜色,身形悬殊的两人对峙着,一个不让一个。
姜妍汐很配合地疏散了工人,只留下两个负责人。
人群散去,她很理性地问周禾:“小师父,你有几成把握?”
没等周禾回答,云牧琛呵斥她:“你也纵着她闹?”
他冷冷地看了眼周禾:“我要没记错的话,你救死过一圈的猪。”
姜妍汐:“......”
明白了,小神棍的名号是这么来的。
周禾好气,气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脸挤成了一个压扁的丸子。
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还拿她的黑历史来压她。
她掏出手机,柔和的声线都变细锐了。
“你等会,我打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温扬的,接通后,周禾开了免提:“师兄,你现在有空吗?我这里遇到些麻烦,你帮我看下这样处理行不行?”
温扬不急不躁的声音传来:“有空,你慢慢说。”
周禾一五一十地把现场的情况告诉他,最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没有问题,下去的时候自己小心。”
她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看向云牧琛:“你看,我师兄说没问题。”
她眉毛微挑,嘴角藏笑,像是得逞的小孩子。
云牧琛认识温扬,他是严道一最认可的徒弟,两年前祖母去世,就是他在现场安排下葬事宜。
他思了片刻:“我陪你一起下去。”
姜妍汐的阻止紧接而来。
“不可以!你不能下去,太危险了。”
工地上的两位负责人自然知道云牧琛的身份,按理这事不用他亲自出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来了。
这位甲方爷爷可不能去,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他们去赚谁的钱?
其中一位负责人拍了拍胸脯:“云总,我去!我不怕!”
周禾有点想笑,不就是下个基坑吗,又不是下墓,怎么都有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
她的小表情,被云牧琛看在眼里。
心情莫名跟着放松下来。
“别废话!准备她要的东西,我一起去。”
她能笑,说明心里有十足的把握,刚刚应该相信她的。
十分钟后,负责人带着他俩,沿着钢爬梯缓缓而下。
爬梯简易,人走在上面有些微晃,云牧琛下意识地想去扶住周禾,
伸出的手却被忽视了。
跳跃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像只暗夜里的精灵,溜走了。
云牧琛收回手,微握。
忘了,她常年待在上山,下山爬坡什么的应该比兔子还快。
周禾第一个到达事发的桩基前,绕着桩基方圆二十米默默地走着。
云牧琛跟在她后面,隔着三五步的距离,高大的身影正好笼着她。
周禾走了两圈,忽然站定转身,犹豫地开口:“云总,您能不能掐我一把?”
这个请求着实意外的......不合时宜。
云牧琛靠近两步,垂眸轻笑:“这种时候,我掐你干嘛?”
周禾的眼神有些虚,有些难为情。
“我的道法不是很熟练,需要外力刺激一下,我自己掐了不疼。”
她很坦诚地解释,但是越说越没有底气。
所有师兄施法的时候都要心平静气,唯独她,要么是事态急,要么是自己急,别的时候,动不了她的念。
刺激过了也不行,比如伤人,比如自己晕过去。
所以,师父嫌弃她,说她人菜事多。
云牧琛第一次听到这么荒唐的请求,第一判断还是:纵着她胡闹了,温扬是她的师兄,自然宠着她。
他又靠近了一步,没有生气,盯着月色中周禾。
她咬着唇,眼睛忽闪忽闪的,期待地抬头看他。
可惜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回去吧,这不是儿戏,你这个需要开机的小神棍,不行。”
又被否定了。
周禾好沮丧,说服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是自己掉链子了。
其实已经找到大概方位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什么都差一点,还是山上适合我。”
她说得很小声,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云牧琛心里动了一下,缓了片刻。
“说吧,要我掐你哪里?”
周禾眼里熄灭的星火重新燃起,也不问他怎么改了主意,就怕他反悔,急急地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
“这里这里!要用点力。”
云牧琛被她逗笑了,指节覆上她的肌肤,只用了半分的力道,周禾便疼地蹲了下来。
眼泪都要出来了。
“很疼吗?”云牧琛半蹲,有点慌。
周禾顾不上他,蹲着看向刚刚锁定的区域。
她的手指指向一个准确的点:“让他们挖那里。”
挖了足足半小时,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负责人徒手把它从湿土里捧了出来。
是一个铜质葫芦。
周禾接过用红布包好,递给了云牧琛:“你让人把它送回白云观就可以了。”
负责人不解:“我在工地上干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葫芦坏过事啊,这东西不是好寓意吗?”
周禾事办成了,想调皮一下:“你想想,太上老君的葫芦是不是收妖用的?”
负责人听了,背后一阵冷汗:“小师父,可不带你半夜这么吓人的,我老婆前两天刚买了一堆葫芦放在家里做摆件。”
“嗯,挺好的呀,六界生灵都需要有个去处,葫芦里蹦跶蹦跶多欢乐。”
她皮了,云牧琛沉声喊她:“周禾。”
周禾撇嘴:“我开玩笑的。”
负责人更加瘆得慌,这到底哪句话是真啊?

云牧琛交叠着双腿,打开平板,找到手绘稿扫描件,指尖微顿,发了其中一个文件到周禾微信里。
“只来得及扫描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下次给你。”
“没关系的,有就很好了。”
周禾有自知之明,不敢得寸进尺。
她虽不清楚云牧琛的身份,但看他的行头和出行,也知道是个一日万机,一人听断的人。
能记得展览馆里的一句承诺,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唐骏闻言,一个激灵。
他明明都扫描了啊!还有一半没传出去吗?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机警地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云牧琛的脸上没有怒意,无视他。
唐骏又看了眼他旁边的周禾,娇软懵懂的一个小姑娘。
白云观里还纠缠过云牧琛。
他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些。
嗯,云牧琛的救命恩人,自然可以让他区别对待。
比如拿项目“换人”,比如“偶遇”,比如亲自开车门......
唐骏暗暗总结:以后工作要更加机灵些。
周禾收到文件后,就已经沉浸在手绘稿里,白皙的手指反复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似乎忘记自己在哪里了。
天渐渐昏暗,滚动的画面倒映在她如水的眼眸中,像天边刚显露的星辰,一闪一闪的。
车已经开出很远,云牧琛失笑:“周禾,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周禾反应了一秒。
“西城路的碧瑶花园,谢谢。”
再反应。
“那个......您怎么知道我叫周禾?”
云牧琛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操作了两下,将屏幕对向她。
直白地问:“为什么拒绝东济?”
周禾定睛,是她的作品集。
脑子这次反应不过来了。
云牧琛怎么会有自己的作品集?他和东济有关系?
还有,什么叫她拒绝了东济?明明是东济先拒绝的她。
如果没有陈伯伯出面,东济才不会后来打电话让她入职。
她的心思像是透明了,全都写在脸上。
肢体不自觉地往门边靠了靠,声线诺诺软软的:“您是?”。
云牧琛侧头,闲适地看着她。
是挺像刚下山的小白兔,慌乱无措。
车里开着空调,她还围着毛茸茸的围巾,额间的发丝里有细密密的汗珠,在城市夜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你好,我是云会集团云牧琛,东济建筑研究院隶属于云会集团。”
很正式、官方的自我介绍。
云会集团,云牧琛,这是遇见大Boss了。
周禾没有什么身份头衔,手指捏着围巾的边角,像是很紧张。
“您好,周禾。”
她的脑子乱了:完了!早知道不拒绝了东济了,明明是只菜鸟,非要扑腾两下没毛的翅膀。
“你和陈所长是什么关系?”
“陈伯伯是我父亲的好友。”
云牧琛挑眉,“嗯”了一声,大概理清楚了。
“所以,你自己投简历被拒后,你又拒绝了陈所长的帮忙?”
周禾点头:“嗯。”
她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揭穿,彻底没了自己的节凑,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云牧琛调侃味十足:“是自尊心作祟?”
周禾心间猛地一颤,热的脸都红了。
她终于感受到围巾的多余,绕了好几圈才费劲地解下来。
有点嘴硬:“不是,是觉得自己的能力配不上东济。”
“那就是还有点自卑?”
话音落,一汪水灵灵的眼缓缓移向线条明晰的唇。
能不说了吗?
她是第一个拒绝东济的人吗,非要这么剖析她?
这个总裁是不是有点闲,还有点小气?
周禾放弃了挣扎,承认:“有点。”
云牧琛想起展馆观里,她也是这样,分明在说:我不认可你,但你说的都对。
他移回视线,慢吞吞开口:“是我,也会不服气。”
“但是周禾,你的潜力不来东济可惜了。我把你的作品给东济的总工看过,你有实践经验,她对你的能力还是认可的。这位总工,你在展览馆里见过。”
周禾回想,嗯,见过,印象还挺深。
那天他们穿着同色系同款衣服,男才女貌,十分夺目。
女生抢了他的糖,还挽了他的胳膊,应该是伴侣的身份。
果然,优秀的人互相吸引,强强联合。
周禾在回忆,半天没有反应。
云牧琛的视线又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你先把自己的感受和事实分两边理清楚,无意义的情绪内耗,只会让你在混沌无序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
周禾感觉又被他上课了。
不过,他说得有道理。
她是容易被负面情绪干扰,没有热烈又真诚活着的底气。
周禾端坐,很受教地对云牧琛表达感谢:“云总,谢谢你帮陈伯伯来劝我,我会认真考虑的。”
如墨的夜色正式笼罩下来,昏暗的空间里,云牧琛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沉默,长久的沉默。
直至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唐骏看向车载屏幕:“云总,是姜总工。”
“直接接。”
中控里传来女人微喘又焦急的声音:“牧琛,城南项目的工地出事了,桩基浇筑到一半浇不下去了,还有工人受了伤,你赶紧从集团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过来。”
云牧琛看了眼车窗外:“我正好在附近,十分钟左右到。”
“好,路上注意安全。”
刚刚的气氛周禾感到压迫,这是多好的机会可以提前下车。
她懂事地对唐骏说:“你好,把我放在路边就可以了,你们先忙。”
唐骏车速未减:“云总,您看......”
云牧琛微靠着椅背,眉头微蹙,思绪已经在刚刚的那通电话里。
“不用,顺路,你先把我送到工地,再送周小姐。”
周禾眼睫下垂,又在沉默中煎熬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基坑边停下。
基坑上下周边,围着各种大型器械,还有面容焦虑的人群。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空气,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云牧琛吩咐了唐骏两句,对周禾微微点头,迅速下了车。
姜妍汐的眼神与他相遇,两人之间有无需多言的默契,同步赶往事发地点。
紧急事件中,这对壁人显得格外养眼。
唐骏启动车辆时,发现云牧琛的大衣落在了车上,他又重新熄了火。
“周小姐,稍等片刻,我去给云总送件衣服。”
“好。”
他下车后,周禾也跟着下车活动筋骨,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她坐得腰酸背痛。
泛光工作灯犹如璀璨的日光,将工地照耀得如同白昼,明亮之处灯火辉煌,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对比之下,阴影之处如同浓稠的墨,黑得能吞噬万物。
那里,有未知的恐惧悄然滋生,又或是不可名状之物在悄无声息地蠕动。
一阵冷风吹过,寒颤从周禾心底发出。
她出现幻听了,那声音像是低沉的呜咽,又像是诡异的碎语。
鬼使神差般,她顺着唐骏的身影走去。

2021年,大年初一。
白云观。
除夕夜,漫天雪花如细密的银纱,落得悄无声息,直至晨曦微露,仍未停歇。
凛冽的寒气裹着燃尽的木香,从木门缝里钻进来,周禾嗅了嗅鼻子,醒了。
一夜的雪,一夜的灯阵,一夜踏雪而来的香客。
周禾轻叹一声,二十岁了。
她简单洗漱,穿好衣服,披了件大红色斗篷,出了袇房,去给师父拜年。
周禾的师父是白云观道长严道一,紫袍道士。
她是严道一死活都不愿承认的关门弟子,也是最不成器的那个。
小年那天,周禾随着师兄们下山布施,自信满满地给村里刘大妈家的病猪画了符,拍了胸脯打了包票,两天后那只病猪一定生龙活虎。
结果,一猪圈的猪都死了。
师父替她赔了钱,她也甘愿领罚。
待会拜完年,周禾就得独自去后山的峰顶闭门思过。
峰顶上有一间尚且能住人的瓦屋,屋前有一颗百年的榕树,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样的冰冰冷冷,周禾也已经习惯了。
来山上七年,有五年的生日是在发配中度过的,师父罚起她来是一点也不念情。
周禾有点想家,想过个暖和点的生日。
可自从那场记忆模糊的流言蜚语后,哪里是家,她就已经分不清了。
周禾想得分神,端着茶盘直接迈进师父的袇房中。
严道一身穿蓝色素袄,捋着花白的胡子,专注在面前黄纸上的莲花头里。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并未发声。
周禾脚步一顿,侧头看见旁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她抿了抿嘴唇,哎,有客人,自己又冒失了。
男人穿着一身亚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看上去冰冷,没有温度。
他眉间舒展,不急不躁,似乎并不觉得被打扰。
周禾语调很轻,说话软软的:“师父,我一会再来给您拜年。”
能让师父大年初一亲自接待,必定是贵客,她觉得得有礼貌,也跟男人浅浅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男人绅士点头,嘴角挂上似有若无的笑意。
周禾离他很近,忍不住打量着他。
他脸部线条清晰分明,高挺的鼻梁带出骨相里的力量与立体,瞳色是刚入夜的幽黑,藏着独特的深邃。
这种温润如玉又权贵凛然的气质,应该是位不可打听的人物。
周禾定神疑惑,这人看着是比她大些,但也算年轻,得是遇到多大的事需要请动师父亲自操持?
严道一见她又在游神,浅咳两声:“初一,去外面等。”
周禾忽闪了两下眼皮,彻底收了神,退了出去,在门口台阶上坐下。
她轻轻吐了口气,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传言里她可是个活不过二十四岁的人。
雪歇之后,山上的气温悄然下滑,寒风穿梭,卷起了漫山的浮雪,掀起阵阵白沙。
周禾扎着丸子头,面朝东方,仰起精致的小脸,闭上眼,用最诚挚的敬意迎接新年的曙光。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化作一缕缕轻盈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交织缠绵在飞雪里,最终一同消散。
男人的目光灼灼,眼眸里,一抹红艳凝固在白茫茫之中。
静静的,乖乖的。
初一?原来她叫初一?
严道一手中的毛笔微顿,顺着男人视线望过去,无奈摇头。
“云总,我这个不争气的小徒弟,让你见笑了。”
云牧琛收回视线,手臂松弛地搭在座椅扶手上,恭敬又不失矜贵。
“外界都传,您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气,又得您亲自传授道法,日后必定会造福众生。”他的余光又扫向红色的一团,微微挑眉,“只是没想到是个女孩子。”
严道一“呵呵”一声冷笑。
“传错了,初一是我抹不开老友情面,被迫收在身边的闲人,她资质平平,八字又与我犯冲,净给我惹麻烦。”
他的第一张符已经画好,重铺黄纸时看了云牧琛一眼。
长又苍劲的拖音:“再留几年,让她家里人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才是正事,到时候我就清净了。”
云牧琛听出了话音,没有接话,浅笑。
算是表达过了,不合适。
周禾就坐在门口,师父虽年近八十,但说话中气十足,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半耷着眼皮,嘴角下垂,幽怨地回眸。
这老头,为了撇清关系,连师徒情分都不要了,还乱点鸳鸯谱要把她送出去。
师兄温扬正好上山拜年,看见周禾无精打采,又望了眼袇房里的情况,立马安慰她:“师父是气你心思不在道法,一心只扑在你外公的古建研究上,说到底,是觉得留不住你,别放在心上。”
周禾抿了抿嘴,有点委屈:“师父他老人家好像也不想教我什么,七年时间,我即使什么也不学,也不会把一圈猪给救死。”
她五官生得立挺,柳眉星眼下是流畅明艳的曲线,可偏偏都长在一张略带肉感的小圆脸上。
道观里常年的烧香礼忏,又养得她一身清冷,身上带着娇弱,乖巧,与世无争的气性。
周禾心里有苦说不出,粉糯的小嘴微微上翘,硬是用稚嫩化了五分的明媚。
像一只惹人保护的小白兔。
温扬将斗篷的帽子戴在周禾头上:“师父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今天初一香客多,你先跟我去主殿帮忙吧。”
云牧琛的眼底,那一簇红逐渐缩小,在前殿的门框后化成一个红点,融进了虔诚的人群中。
沉寂半晌,严道一已经用朱砂在黄纸上画完符,并抓了一把茶叶和米混合在青布袋里。
细细交代:“符纸放进棺木中,老太太入土为安后,让你父亲将茶叶米分三次洒在墓前,一次比一次高,保云家世代昌盛,平平安安,其余的,我会让我的得力徒弟亲自去操办。”
云牧琛双手恭敬地接过,随后拿出一张银行卡,微微欠身。
“大年初一,叨扰了!路途遥远,父亲又身份特殊,不便亲自过来,这是谢礼,还望您见谅!”
严道一叹息一声,摆了摆干枯的手:“不必了,老太太生前就是个大善人,在观里也供了不少香火,我送她最后一程,应该的。”
云牧琛没再多言,又一声谢过后匆匆离开。
雪停了,赶往机场的路会更加难走。
老太太走在除夕黄昏,现在云家上下一片悲痛。
家族里能出面主事的,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光棍。
云明良是长子,又身居高位,只能撑在前面,幕后的一切事务,都需要云牧琛这个长孙去打理。
云牧琛避开香客,从主殿旁侧小径下山,刚下数十几台阶,他的脚步停住了。
那抹放肆的红,又撞进了眼底。

周禾还有正事要说。
她不皮了,不施粉黛的小脸难有的严肃。
“云总,桩基浇筑不下去是因为下面还有文物,需要进行专业勘探,再申请文物保护,整套流程下来,工期肯定会耽误,研究院最好提前安排。”
“这么确定下面还有?”
“确定。”
“好,如果勘测出真的有文物,你周一来入职,直接给你发正式员工工资,没有实习期。”
周禾赌气似的点头:“要是没有,我实习不要工资。”
云牧琛还有后续要忙,他派唐骏送周禾回了碧瑶花园。
到小区门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唐骏恭敬地递给她一个纸袋:“这是云总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说完,他就走了。
周禾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瓶消肿止痛的喷雾,还有一盒糖罐。
她有轻微的低血糖,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沾,头真的有点晕乎乎的。
她剥了一块糖放在嘴里救急,很香,水蜜桃味的。
很像小时候的硬糖味道。
碧瑶花园是孟凡行提前为她租的,是江边的一个高档小区,她的那户在十二楼,坐拥一览无余的壮阔江景。
周禾进门就闻到很香的饭菜味,伸头望,房子里却没有人。
她大概猜出了是谁的安排,掏出手机,惊呆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持续到前五分钟。
上车时开了静音,忘记调回来了。
周禾坐在餐桌旁,挨个回复。
给苏立深和秦芳报过平安后,她拨了孟凡行的电话。
对方几乎秒接。
“哥,我忙着收拾行李,没来得及看手机,让你们担心了。”
她没敢说实话,要是让孟凡行知道她下了车就去看风水,非得被他抓回去不可。
孟凡行沉默了两秒,对助理说了句“调头”。
他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小禾,不管去哪里,都要第一时间和家里报平安。”
“嗯。”周禾能听出孟凡行压抑的责怪,乖乖应声。
“哥,谢谢你请阿姨给我做饭。”
这话礼貌、生分。
“小禾跟哥哥客气了。”
上山之前,周禾所有的乖巧懂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在孟凡行面前是肆无忌惮的。
因为哥哥宠着她。
上山之后,孟凡行每年飞回来看她两次,也许白云观的日子太过清冷,她身上的热闹渐渐褪去,和他也越来越生分了。
周禾故作俏皮:“哥,我已经长大了,再黏着你未来嫂嫂会生气的。”
她知道孟凡行有女朋友。
那天他们回家,深夜他急匆匆下楼,温柔地对着听筒说:“别急,我一会来找你,乖。”
那时候,周禾正在厨房里倒水喝,没有开灯。
她被迫接受,哥哥的宠爱必须是别人的,也应该是别人的。
他不是她的亲哥哥。
电话里,孟凡行没有否认:“不要多想,你未来的嫂子不会那么小气。”
“嗯。”
电话挂了,周禾莫名地失落。
她对感情的辨别是有钝感的。
那次流言蜚语后,孟凡行出国,她并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刚睡醒,站在山顶望着山下片片金黄的麦田,麦田里的稻草人随风飘荡着。
那一刻,她才明白,孟凡行是为了她,飘在国外了。
“叮咚......叮咚......”
周禾的思绪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她开门,看见神色慌张的姚瑶站在门口。
长款羽绒服下还是一身粉色的家居服,头发被她粗略地扎了个马尾,像个在逃的公主。
“乖乖,你在家啊!再找不到你,你哥要打飞的来宰我了!”
周禾赶紧给她拿拖鞋:“我哥?我哥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我哪里知道!他怀疑我是人贩子,故意把你引到宁城,再把你卖掉!他还给了我你的住址,逼着我来找你。”
“他怎么逼你了?”
“他说,再不把你找出来,就让我消失!”
周禾笑出声来:“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是太着急了。”
姚瑶气得牙痒:“别让我见到他,见到了非得揍他一顿,这人太不友好了。”
“好......下次我一定把他抓过来给你揍一顿。”
姚瑶换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一双精明的眼贼兮兮地打转。
“不对,你家这个被领养的哥哥,不会是喜欢你吧?”
“你都不知道,他在电话里的语气,那叫一个紧张,你可是个快二十二岁的妹妹,不是两岁,才消失了三四个小时而已,我消失三四天我爸妈都不知道。”
周禾恼羞成怒,伸手毫不省力地挠她:“我哥都有女朋友了,让你胡说!”
姚瑶鞋还没换好,站不稳,被她挠得腰肢乱颤,“咯咯”求饶:“错了,错了,不瞎说了。”
等闹过了,姚瑶才认真打量起许久未见的周禾。
圆脸明眸,五官线条柔和,看起来温软得毫无攻击性,但身材又发育得前凸后翘,配上这张脸,很是违和。
她“啧啧”感慨:“你这只又纯又欲的小白兔,不知道会栽在哪个男人手里。”
周禾的脸一下子红了,又要挠她。
姚瑶立马投降:“知道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
她这么晚过来,也是想来道歉的,学长下午给她打了电话,板上钉钉的工作机会飞了。
“小禾,是我没把你实习的事安排好,不过你不要气馁,我肯定会帮你找到一个你满意的公司。”
“没事,我下周一就去东济入职了。”
说出这话时,周禾自己也是惊讶的。
她是什么时候答应去东济的?在云牧琛车上,她的回复不是再考虑考虑吗?
她又努力地回想,是在坑里。
那时候她说下面还有文物,云牧琛的表情就是不相信她,他们好像打赌了。
不管有没有文物,都会去入职,无非就是工资问题。
周禾的表情怪异,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懊恼。
自己果然钝感十足。
姚瑶更加惊讶:“我们公司不是拒绝你了吗?”
周禾把晚上发生的事大概告诉她。
姚瑶微张着嘴,半天没缓过来:“你是说你和云总在高铁站偶遇,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然后他邀请你去东济工作?”
“差不多吧。”周禾懵懂地点头。
“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你还给了他一道符?”
周禾讶异:“你怎么知道?”
姚瑶嘴角抽动:“没什么,你的常规操作。”
“我有吗?”她更困惑了。
下午六点开始,宋琦玮就一直在喝酒群里发牢骚,说云牧琛把他送到了高铁站,还买了个二等座。
姚瑶那会在开会,手机一直震,震得她烦透了。
到了周禾这儿,她像是被人敲了一锤,锤醒了混乱的脑袋,把故事线给捋清了。
姚瑶在群里@云牧琛。
小舅舅,老实交代,我们是不是都是你的NPC?
三五秒,她收到云牧琛的私信:
管好你的嘴,否则今晚就送你回燕都,让你妈管你。
周禾看她盯着手机屏幕呲牙咧嘴,气包包的。
“这是怎么了?忽然这么大气。”
一个晚上,被两个男人遥控威胁,能不气吗?
姚瑶怜悯地看向周禾:“你有没有想过,云总为什么会出现在高铁站,还恰巧遇见你?”
周禾摇头:“接人?送人?自己出差?”
反正不是来找她的。

看完建筑模型专区,周禾在一处展台前停住脚步,被里面的测绘稿深深吸引。
是梁因先生测绘慈云寺时绘制的手稿。
泛黄的纸张上,错综复杂的线条蕴含着精准与艺术的双重魅力。
白云观主殿年久失修,周禾对细部构造没有摸透,还不敢轻易动手。
翻了很多资料,也就梁因先生修复过的慈云寺可以参考。
她看得入神,手稿却在最想看的部分断了。
周禾沉了一口气,微微抿唇:“好可惜,怎么就没了?”
先生与世长辞,手稿经久失传,残缺不全,也是正常的。
不过,真的好可惜。
“这是复制品,完整的手稿不在这里。”身后有人善意地提醒。
周禾伸头贴着展台玻璃,看到手稿的右下角,有一行很小的注释:局部复制品。
她心里小小的期待又燃起了火苗,陡然转身。
微微仰头:“完整稿在哪里?”
云牧琛离她很近,一股带着兴奋的温热直冲他的喉结,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周禾神色顿住,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可身后就是展台,她的手被迫撑在展台玻璃上。
云牧琛身形挺拔颀长,不瘦弱,有一股恰当好处的健硕,衬得面前的周禾像一只弱小无措的小动物。
他似笑非笑,自己又不是猎人。
她看得太入神,吓到她了?
云牧琛没有让的意思,周禾背手撑着玻璃,往旁边挪了挪。
“云总,好巧,您也来看展?”
问完觉得是句废话,刚刚不是遇见了。
周禾尴尬地咧了咧嘴。
云牧琛站在她身后足足有一刻钟,她都浑然不知,看来是真的对梁先生的手稿痴迷用心。
“你是京北的学生?”
眼前的她,依旧是两年前山上的清素模样,只是换了身平常的衣服,浅绿色短款羽绒服,白色阔腿裤,白色平底鞋。
应该是寡淡的,云牧琛却生出春水煮铭,柳枝抽芽的错觉。
轻灵、鲜妍。
周禾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没有。”她摇头,很坦诚,“我初中后就辍学了。”
“多大了,怎么不好好上学?”
周禾稍稍愣住,山下的人都这么直接吗?
像云牧琛这样有教养和绅士风度的人,不是应该深谙尊重女性隐私吗?
“过了年就22了。”她的视线从他的脚踝上移,开始胡扯,“不喜欢学习就不上了。”
云牧琛嘴角泛起笑意:“就喜欢画符?”
他可记得,严道一说她资质平平,还着急要把她嫁出去。
所以,两年过去了,她下山是为了......
嫁人?
周禾脚尖后缩,身体后倾,眼神逃避。
很明显的防御动作。
她能清晰感受到云牧琛在调侃,可是他现在的眼神,又是深情的,直达心底的,让人即便反驳,也看着是在调情。
高段位的风流。
周禾在山上的时候接待过不少上山清修的女香客,她们的叙述中,就是被这种男人给骗的。
这些女香客都曾是这些男人们的唯一。
周禾蹙眉,想走,云牧琛转移了话题。
“梁先生这版手稿有完整版,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微信,我拍给你。”
“手稿在您哪里?”
“算是。”
谈到手稿,周禾的防御又抛到了九霄云外,点触手机屏幕的小手指都在跳跃。
三五秒,自己的微信码就明晃晃地摆在男人面前。
云牧琛解锁了屏幕,手指停顿了半秒,点开了私人微信。
“滴”的一声,周禾的信息扫入眼中。
她的微信名就叫初一,头像是厚雪覆盖下的一株嫩绿小苗,朋友圈空空荡荡。
周禾很自觉:“云总放心,我平时肯定不会打扰您,手稿传给我后,您把我微信删了就行。”
她虽然常年在山上生活,但师父接触的可都是大人物,稍微长个耳朵听听,也能了解些社会运转规则。
云牧琛打字的指节顿了顿:“你很喜欢研究古建筑吗?”
“嗯,比较感兴趣,虽然大部分现代建筑已经完全摒弃了传统建筑形制,但是有些做法还是可以借鉴的,只是现在的设计节凑太快了,设计师根本没有时间充分研究。”
她说这话,倒不像没上过学。
云牧琛提醒她:“跟不上速度才会被摒弃,在旧模式上找不到出路,势必要去寻找新的模式,如果墨守陈规,整个社会都不会进步。”
周禾同意他的观点,但他是商人。
她还是保持自己的想法:“可设计也要有情怀啊,不能总让房子冷冰冰的,建栋房子比搭积木还快。”
云牧琛毫不遮掩地笑了,她是被严道一保护得太好,过于天真了。
“初一,情怀当不了饭吃,情怀需要平台、资本、能力多重运作,再优秀的设计师,没有项目高速运转产生的效益支撑,都无法做到。”
周禾睫毛颤了两下,她感觉被他上课了。
氛围从哪句话开始变严肃的?
还有,他们很熟吗?
所处角度不同,这个话题没有讨论下去的意思。
周禾“哦”了一声,一副“我学到了”的乖巧模样。
又变成了风雪里,穿着红色斗篷,温和却执拗的小姑娘。
身上没有半点这个年龄该有的放纵,甚至还藏着些破碎。
云牧琛的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一块糖,掏出时,一只细白修长的手划过他的指尖。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有随身带糖的习惯?”
女人剥开糖纸,将粉红色的方块放入口中。
水蜜桃味的硬糖被别人吃了。
“还是老口感,这糖是高记糖铺的?”
“嗯。”云牧琛点头。
周禾打量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人。
一头黑色大波浪肆意地散着,淡妆掩盖不住明艳的长相,眉宇间显露着自信、从容、智慧。
黑色大衣下是一件裁剪贴身的银杏黄连衣裙,艳丽又不突兀。
她的装扮和举止,一眼就知道是云牧琛朋友圈里的人。
而且,他们今天穿的衣服,很配。
姜妍汐觉得有人在看她,回眸,看到了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她问云牧琛:“这位是?”
“父亲好友的小徒弟,叫......”
周禾觉得不应该再打扰了,主动打招呼离开。
“云总,你们忙,我先走了。”
周禾的招呼官方又客气,姜妍汐没多想,拽着云牧琛的胳膊往反方向走。
“我们也走吧,会长还在等我们。”
人群穿梭中,姜妍汐忽然又问:“刚刚那个小姑娘是干嘛的?叫什么来着?”
云牧琛捏着口袋里的糖,想了半天。
“没问,算是个小神棍吧。”
姜妍汐“噗嗤”笑出声来:“别诋毁人家女孩子,她看起来可不像。”
云牧琛没有笑,眼底深幽。
如果有下一次见面,至少要问清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