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一直以来都是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
我的生日，我们的所有纪念日，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偶尔翻看日历计算我的活期。
我发现他居然在四月初二那天打了个大大的圆圈。
简单推算一下，我猜测是苏韵的预产期。
就真的那么期待吗？
我知道江行舟在我身后，阴阳怪气道，“这日子我怎么不知道啊，是关于你和别人的？”
江行舟怔了一下，佯装镇定暧昧地咬了一口我的耳垂。
“瑶瑶，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敏敢。”
我心下一沉。
感受他在我脖颈间留下的气息，我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当年婚礼前。
因为和江行舟的家庭差距过大，他的父母又格外不喜欢我。
我的心思变得异常敏敢。
听风就是雨。
怀疑江行舟对我的爱，对未来不自信。
江家这样一个大家族，江行舟还作为独生子，真的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对我好吗？
我犹豫了。
可江行舟却紧紧握着我的手急红了眼，“祝瑶，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反悔。”
“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我把名下所有资产转移给你好不好，只要我敢背叛，我就净身出户。”
我只是想的多但是胆子小。
可江行舟却不管不顾瞒着所有的家人强行拉着我去办了资产转移。
那时的他能察觉到我所有的小心思，然后付诸行动给我安全感。
可现在的江行舟却只会轻飘飘一句“你又敏敢了”搪塞过去。
不知是不是被当爸爸的喜悦冲昏了头，江行舟却完全没注意到我情绪的变化，自言自语地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瑶瑶，倒计时四个月，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份惊喜。”
我笑了笑，用黑色水笔在圈外又打了个圈。
“是吗，那我也要准备一份惊喜给你哦。”
江行舟喉间溢出笑意，下巴抵在我额头，“瑶瑶这也要和我比，好啊，我等着你的惊喜！”
我被禁锢在他怀里，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时间在流逝在同时我的生命也在渐渐倒计时。
疼痛只是预兆。
好不容易入睡。
深夜里胃疼到辗转反侧。
我猜测那天故意说给他们的惊喜也许会提前来。
我疼的浑身难受，抱着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
身边的枕头摸着凉凉的，人应该走很久了。
我想去倒点水喝，晚上没开灯，摸黑。
疼的几乎失去了所有意识，我踉跄一下狠狠摔在地上。
好疼。
试了几下站不起来，又犯病了。
我硬撑着痛意往前爬了几步去拿药。
可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儿。
病犯了的时候疼的明明没有这么多地方。
这个位置，更像是......
小腹......


所以昨天晚上......是在彩排婚礼......
我苦笑。
毕竟她怀了他的孩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眼泪无声落下，我心如死灰。
只感觉整个人被无尽的悲伤吞噬。
在我被癌症折磨遭受流产打击的时候，他居然当上了别人的新郎官。
刚刚明明还有一个生命的。
我死死按着肚子想要感受小家伙存在的痕迹，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孩子有多来之不易我心里最清楚。
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透过手机屏幕看，我的表情难看的宛如一个半死不活的鬼。
可手机里身穿高定婚纱的苏韵却挽着一直胳膊笑得格外灿烂。
手机震动，是江行舟发来的信息，“瑶瑶，没什么事吧，我这些天要去出差，没办法在家陪你，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出差？
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终于翻找到苏韵的最新评论。
准爸爸担心我怀孕压力大有心理问题，说要补给我一个婚礼，记录我们最相爱的时候。为了放松我的心情，接下来就是度蜜月啦！他怕我累，扬言不会让我走一步路就能看到美景，大家就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评论一水的羡慕。
那我们娘家人可要好好看着了！
好羡慕啊！姐姐长得好漂亮老公也一定很帅吧！
接接接
姐夫好宠你呀，要幸福呀。
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
......
我攥紧了手机，直到页面完全黑透。
又是欺骗......
心中的暴雨肆意倾泻，我逐渐清醒。
人真是贱。
一定要要痛彻心扉才肯放手。
起初我知道江行舟出轨了，只是恨他怨他。
人最心软的地方是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七年的感情，也忘不了他这些年对我的偏爱。
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我该割舍掉的，是七年前和现在。
不管是我们的感情还是江行舟。
缓过神来，我把手上那枚已经被玷污的戒指取下。
“江行舟，我不要你了。”
你好好做你的新郎官。
新婚燕尔，我这个将死之人就不告诉你这些晦气事了。


察觉到事情不对我赶紧手忙脚乱地给江行舟打电话。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我怕的全身发抖了起来。
电话铃声响起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感觉到一股热琉在我腿间流淌。
终于接通，我颤抖着声音，“江行舟......回家......我摔倒了…肚子好痛…”
那头却吵吵嚷嚷，江行舟的声音也格外不清晰，“瑶瑶，你说什么？肚子疼？”
“回家......江行舟......”
“是来了吗？第二个抽屉里有药，你记得吃，如果实在不行就去医院，我这边还有事。”
我清晰地看见腿间居然真的留下了鲜红的血液，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袭来，“我好像怀孕了......江行舟......回来......”
我疼的几乎药失去所有的意识，俯趴在地板上口不择言，“我好疼......我得了癌症，我好像......我怀孕了......回来救我......”
声音越来越虚弱，我都不能保证江行舟到底能不能听见。
“瑶瑶，你别咒自己，有事等我回去再说我这边真的很忙。”
“行舟你快来啊，要彩排了，都等着你呢。”
濒临死亡的恐惧感把我打倒在地，我被急的满头大汗，但还是无力回天。
嘟嘟嘟......
彻底心死。
我趴在地板上无助地感受小生命的逝去。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呢......
再次睁开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意识回笼，我最后一刻拨通了医院电话才彻底不省人事。
我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小腹，冷静得吓人。
“孩子没有了是不是。”
医生叹了口气，“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不适合受孕，更何况还摔了一跤。”
“你先不要想太多，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先好好休息。”
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
不会再有了......
我活不久了。
手机震动嗡嗡两声提醒我。
苏韵又更新了。
婚礼进行时
大大的五个字刺得我眼睛酸痛无比。


十九岁那年，他追了我整整半学期。
被表白那天，我坦诚自己家境不好，无父无母，是个从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性格不好，爱多想，偏执，占有欲强。
身体不好，以后也生不了孩子。
我一遍又一遍地阐述自己的缺点。
可他却耐心地一次又一次肯定对我的爱。
最后轻轻抱住我，“如果我说我还是爱你，那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难道七年前他就不是江家独生子了？
既然那个时候他能接受不完美的我，现在为什么要选择背叛。
......
受不了饭桌上这种压抑的氛围，我提前回了房间。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瑶瑶，怎么了？”
我不说话，江行舟凑上来亲我，“吃醋啦？”
“我和苏韵早就结束了，妈从小就疼她，才把她请来家里吃饭的。”
我压着心里的酸涩回头冷漠看他，“江行舟，既然你们在饭桌上谈笑风生是一家人，那不如我和你离婚，你娶苏韵好了。”
江行舟却还在以为我在耍性子，痞笑道，“老婆，别开这种玩笑，你和我离婚了谁要你啊，就你那脾气，谁能像我一样天天哄着你，还有......”
他没说完但我听明白了，还有，你又不能生孩子。
我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无声落泪。
没想到当时自己说出的那些缺点，都成了他如今刺伤我的利器。
最是这种不经意间说出的玩笑话才更加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江行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大手抱着我哄。
我被气急了就要把病情脱口而出，
“都是我碍着你们家庭美满了，要是我真死......”
门口的女声正好打断我的后话。
“行舟，你在吗。”
江行舟不耐烦，“什么事儿。”
“我准备上楼休息，你扶我去吧，我怀孕了，身体不方便。”
身后的男人轻啧一声表达不满，嘴里念叨着真麻烦。
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憋在心里闷闷的
我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卧室里睁着眼。
睡不着。
直到夜晚的凉意渗透到腿骨，男人才从背后抱着我入睡。
可依旧还是好冷。
泪水模糊了视线，黑暗中我像是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迷茫。
过往的瞬间在脑中走马灯似得来回闪。
这是我和江行舟在一起的第七年。
明知当年至死不渝的爱情在婚姻与现实的对碰早就千疮百孔，我还一直借助江行舟的爱来粉饰太平。
直到今天，土崩瓦解。
连他的爱都变得不纯粹了。


年三十家宴。
江行舟的初恋挺起孕肚高傲坐在主桌。
生产之前，江行舟纵容她的一切要求。
陪她孕检，拍孕照，补办婚礼。
可他不知道我快死了。
我烧掉了我们所有的合照，扔掉了他的戒指。
在江行舟等待新生命降临的每一刻，我都在准备着和他告别。
..........
“行舟，你挨着韵儿坐我身边，韵儿怀孕了不好夹菜，你们青梅竹马，你知道她的口味。”
婆婆话一出来，全场都安静了几秒钟。
炙热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也有看热闹。
我心头一颤，不自觉握住了江行舟的手。
不要坐过去。
江行舟大手反握，轻轻地捏了下我的尾指，我的心渐渐放松。
下一秒——
他松开我的手轻拍安慰，“今天过节，别让妈生气。”
轻飘飘带走一阵风。
我掩住酸涩的情绪一言不发。
他们讲着儿时趣事我一句话也插不进。
婆婆被哄得更加放纵，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韵儿是个有福气的丫头，这才25就怀上了，行舟当时要是跟你好好地......哎！不说那话了！”
大家只当是玩笑话，一笑了之。
可只有我知道老太太这下真的要如愿了。
因为苏韵肚子里怀的，就是江行舟的孩子。
半个月前。
我捏着确诊癌症晚期的报告单被江行舟的初恋堵在咖啡厅。
“我怀孕了，孩子是江行舟的。”
看着她挺起的孕肚，我脑子一片空白，强装镇定。
“我不认为你们会旧情复燃。”
应该相信他。
苏韵看着我不动声色地笑，“这还要多谢谢你，的肚子......”
“要不是因为你怀不上，行舟也不会对我这么死心塌地。”
“祝瑶，你知道你给不了行舟孩子的。”
我捏紧杯子弯柄，装作泰然自若，“你要想留下这个孩子找的人不该是我。”
苏韵自信地打开手机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女人亲昵地依偎在男人怀里，“行舟，要不要摸摸他，他在动呢。”
男人轻笑，“才三个月不到，哪来的胎动。”
话虽这样说，右手还是温柔地抚上了女人的孕肚。
“还说呢，阿舟你也在期待呢......”
接着是更熟练亲昵的动作。
女人跨坐在男人腿上哼哼唧唧，男人无奈轻拍了下她的屁股，“都多大人了还爬上爬下的，敢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跟你没完。”
......
她给我看了两人在一起的全过程。
一开始荒诞的酒后乱情，然后是江行舟得知孩子存在的为难。
再到决定留下孩子的坦然。
双方对这个孩子以及对初为人父人母的期待看得我心里一阵酸麻。
“祝瑶，你知道的，阿舟是江家独生子，他很重视这个孩子。”
我捏紧了手里的报告单，像个被人围观的小丑。
听她洋洋洒洒说完一切，我面无表情压下所有的情绪。
七年，原来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