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石想记录下他的反应，没成想却恰好听到这番话。
我踉跄地回到卧房，跌坐在地上，捧着师姐亲手铸的宝剑失声痛哭。
当初我在秘境中受伤昏迷，醒来后已经回到门派了。
慕千寒告诉我，师姐为了带我出秘境重伤不治身死。
怪不得我哭着求他带我去见师姐最后一面，他却以担心我的身体为由阻止我见师姐，还说已经帮我办完了师姐的后事。
原来慕千寒才是害死师姐的罪魁祸首！
他为了给江婉凝续命，又不想冒生命危险。
就蛊惑师姐去万兽岛取灵兽元丹，事成后趁师姐重伤，他夺了元丹就去给江婉凝用了。
他不让我跟师姐告别，就是怕我看到师姐身上被灵兽抓的伤痕，怕他的阴谋败露。
原来慕千寒对我的好，只是因为他手上沾着师姐的血，他内心难安。
可怜待我如母的师姐，眼睁睁看着自己拿命换来的元丹被抢却又无能为力，最终含恨而死！
越想心中越觉怒意难平、心痛若刀绞，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胜意，你没事吧？”
慕千寒一进门就看到我吐血，赶紧施展灵力帮我缓解痛苦。
“这几日门派事务繁忙，是我没照顾好你。”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托人从仙岛又带了灵药回来，吃了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的眼眶微红，素有洁癖的人，颤抖着用手帮我擦拭嘴角的血痕。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演的太真了，所以我从未产生怀疑。
为了不让他担心，每次我都强忍着痛苦，说自己也没那么疼。
可能就是一直隐忍，让他屡屡忽略我真实的痛。
“夫君，我好痛，真的好痛。”
“听说灵兽元丹也可代替修士元丹，那样可以彻底根治我的痛苦。你帮我去寻元丹好不好？”
所以，可以把师姐拿命换的元丹，还给我了吗？
慕千寒脸色微变，安抚般轻抚我的鬓角。
“用元丹风险太大，你若是出什么岔子，你让我如何独活下去？”
“都是谣传而已，否则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你寻来。”
风险太大吗？
那为什么要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元丹给江婉凝呢？
我竭力掩饰着内心浓烈的恨意
与悲哀，强扯嘴角笑了笑。
“是我考虑不周了。”
睡前，我特意燃了掺了迷香的熏香，慕千寒躺下没一会就陷入沉睡。
或许是心中还惦念着人，慕千寒就算睡着了紧皱着的眉头都没舒展开。
望着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夫君，我再次忍不住落下泪来。
室内一片寂静，可我脑海中惊涛骇浪，无一刻平静。
往事历历在目，跟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为帮我重塑受损灵脉，他硬闯后山杀阵，九死一生取回灵草。
为助我突破境界，他自损修为给我输送灵力，渡雷劫时差些灰飞烟灭。
为让我重绽笑颜，他倾空私库寻得上好奇珍异宝，流水般送到我面前。
现在却告诉我，这些好都是因为他将元丹给了别的女子，连娶我都是施舍给我的补偿，还与我隔着血海深仇。
我悄悄起身来到慕千寒书房。
我记得他有一个异常珍爱的匣子，从前不允许任何人碰触。
今日我却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打开盒子，解开上面的术法，最上面一张江婉凝的小像就这么映入眼帘。
小像一旁，有慕千寒和江婉凝仿照凡人成婚仪式写的婚书。
上面慕千寒的字迹力透纸背，可以看出落笔之人写下时的珍视。
修士结道侣，向来都是办结契仪式，而后昭告天下，
他把结契仪式给了我，却把心中的桃源给了江婉凝。
小像下面，全都是每个节日时，二人互赠的情诗。
年节、花朝节、赏樱节、上巳节，中秋节……每个节日都有。
原来慕千寒能记得每个节日，并为我准备礼物。
不是因为他心中惦念着我。
而是因为他时刻记得与江婉凝的约定。
那些礼物，都是他与江婉凝两人郎情妾意过节之后，顺手给我的补偿而已。
一滴眼泪突然落在纸上，我赶紧擦干，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书架，掉下来一摞书信。
一一打开来，里面的内容更是让我心神俱碎。
里面记载着一种夺取凡人寿数的邪术，修士一年的寿数，就需要十名凡人十年的寿数相抵。
信中详细地罗列了山下城中的孤儿院名单，有些名单已经被做了标记。
而在这名单的
放荡肆意。
是我从未了解过的慕千寒。
江婉凝生辰这日。
天山派内外张灯结彩，比之十年前我与慕千寒结契时的气派也不遑多让。
江婉凝挽着江长老的胳膊站在人群中，笑嘻嘻地冲着慕千寒撒娇。
“寒哥哥，谢谢你送我的东珠，听说这种品相的东珠千年难得一遇。胜意姐恐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也是，胜意姐进师门前出身贫民，进师门没多久就元丹受损多年未有进项，自然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的。”
说着，江婉凝还特意拿着东珠在我眼前转了一圈，低声挑衅。
“听说你跟寒哥哥结契之时，缠着寒哥哥想要东珠，寒哥哥果断拒绝了。”
“可是我只是随口一说，他就把这万千修士争抢的东珠送到我面前，还给我举办这么盛大的生辰宴，寒哥哥心中谁更重要已经不需多言了吧。”
是，当初师姐死后，有段时间我极度怕黑。
结契必须汲取月华，仪式都在晚上举行。我求着慕千寒寻一些照明的宝贝，慕千寒却斥责我做作。
当时江长老刚刚寻回私生女江婉凝，门派所有师兄弟尤其是慕千寒，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只要江婉凝一句话，慕千寒恨不得把命都献上。
为此我还难过了好一阵。
可是如今回过头再想这些，也不过如此。
曾经杀不死我的阴霾，终有一天会成为我脱胎换骨的动力。
而慕千寒的心究竟在谁身上，对我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了眼日晷，还有三个时辰，就到我进入秘境的时候了。
给江婉凝送的礼物，所有人都拿出了经年积蓄。
慕千寒除了送千年东珠，还送了一颗凝神丹，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被救回来。
我面色微变，突然想到些什么。
江婉凝瞥了我一眼，捂着小腹开始呼痛。
慕千寒不顾别人的目光，直接将江婉凝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我一人面对别人嘲讽的目光。
“之前慕掌门和江师妹是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现在看来两人还互有情意，一定是任胜意棒打鸳鸯，用救命之恩威胁慕掌门娶她。”
我确实救过慕千寒一命，但我从未挟
最后一个，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旁边标记着，“与婉凝同体质的修士，取其内丹可延长寿数百年。”
我的手一抖，书信纷纷洒落在地。
我颤抖着手将一切复归原位。
待走出书房，已是满心悲凉。
我曾以为我终于能走出阴霾，得见晴天。
可这自以为的晴天，揭开一层幕布后，便是可以杀我数次的旷世雷劫。
我捏出传音符，给师姐生前的未婚夫婿传信，他因为师姐的原因，这些年没少照拂我。
“姐夫，我想再探秘境。”
“三日后便可启程，已经这般了，就算死在秘境中也不亏了。”
第二日，慕千寒特意一早就去了炼丹房，熬了一个上午为我炼制了补药。
见我神色恹恹，他面露心疼。
“阿意，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怎么看着面色这么差？”
“没什么，今日是师姐生辰，我想念她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
“师姐生前对我也多有照拂，她是为了救你死了，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还记得师姐咽气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要让你余生幸福。”
我心中冷笑，师姐若是还能说话，定是恨不得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
“所以我们要听师姐的话，要幸福美满地在一起过。”
我嘴上应承着，心里已经在想再准备些什么保命的法宝进秘境。
“阿意，后日便是义妹婉凝的生辰，这几日看你一直心事重重，恰好这次生辰我们便大办一下，把婉凝接过来好好热闹热闹。”
呵。
原来这才是他献殷勤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把心上人接到身边来。
却拿着我当借口。
我微微一笑，爽快应下来。
“好啊！”
后日也恰好是我进入秘境的日子，门派越热闹、人来人往越杂乱，越方便我行事。
慕千寒笑的开怀。
“那便说好了，我现在就给婉凝去信。”
话音未落，慕千寒已经转身往门外跑去，因为走得太快，脚下险些一个趔趄。
自从成为掌门以来，已经许久未看到过他如此不稳重的模样了。
或者说，他只是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一直稳重守礼罢了。
书房里那些信件，
十年前，我元丹受损，一朝从修仙天才成为修仙废材。
待我最亲的师姐莫离也因救我身死道消。
万念俱灰之时，掌门师兄慕千寒高调娶我为妻。
婚后他对我极尽疼宠，为让我重展笑颜，不惜将所有天材地宝流水般送到我面前。
当我终于走出往日阴霾，却无意间听到他同别人的对话。
“师弟，当初你为江婉凝抢了莫离要给胜意的元丹，让胜意痛苦了十年，你糊涂啊。”
“看着婉凝那么痛苦，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可胜意却因此日夜煎熬、痛苦十年，你不怕她知道真相后伤心吗？”
“所以我才与她结为道侣，想用下半生来补偿她。”
原来我认为的晴天，揭开一层幕布后便是可以杀我数次的雷劫。
后来我心痛难忍，冲破封印回忆起前世。
其实我才是慕千寒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
门派宗祠内，慕千寒在师姐莫离的牌位前负手而立，眼神悠远，语气涩然。
“我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婉凝，再也不想让她离开我了。”
师兄苟旬长叹口气。
“可是婉凝终究无修仙之缘，就算你强行把元丹抢来给她，也只能延长她几十年的寿命，还让她在每个月圆夜饱受元丹反噬之苦。”
“如今婉凝的反噬越来越严重。胜意也因为自身元丹碎裂日日痛苦。你不如把元丹还给胜意吧！这元丹本就是莫离豁出命给胜意取的，是你自作主张给了婉凝。”
“再说你不是已经备好了诸多仙药，那些药同样可以延长寿数。”
向来温和的慕千寒眸子瞬间染上厉色。
“不行！只要元丹能多撑一阵子，婉凝就可以多陪我一阵子。”
苟旬诧异。
“那胜意怎么办？这么多年她日日在身体苦楚和莫离离世的愧疚中煎熬。若被她知道真相，你要如何自处？”
慕千寒愣了一瞬，转而苦笑。
“我借了莫离的命，所以才赔上自己的一生替莫离去照顾胜意。”
“无论胜意要杀要打要骂，我都无所谓，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婉凝能好好的。”
我死死攥紧手中的匿行符，拼命压制住喉间的悲鸣。
本想悄悄来告诉慕千寒一个惊喜，还特意拿了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