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摇摇头没再说话，我安静的等他处理伤口。

凌晨，我再塌回宋媛病房的时候，她早已离开。

小护士好心的拍拍我的肩膀，“女士，那位先生给你留了话，孩子太闹腾，他们先回去了。”

“好。”

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想到，就处理个伤口，他们全都走了。

夜晚的风在呼啸，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年轻时候，宋景尧特别心疼我，他怕我吃苦，怕我受罪，不管我去哪都会来接我。

如今新人代替旧人，连带着我拼死生下的孩子也不在乎我。

人活到这个份上确实荒凉。

“有人来电，有人来电。”

车子行驶到半路的时候，宋景尧打来电话，他那边份外热闹，我把手机凑近，皱紧眉头。

“叶知雨，我带孩子来吃点宵夜，你那边要处理好了就过来，我给你发位置。”

紧接着我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是宋景尧发的位置，就在医院旁边。

显然他们已经吃了一会，突然想起我。

“不用了，你们吃吧。”

我平静的挂断电话，泪水打落，胸腔疼的仿佛要爆炸。

没关系三个字是很简单，但我劝了自己那么多次，又怎么可能没关系。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丈夫啊。

但我没有办法，我该走了。

初升的太阳打在玻璃，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把离婚协议放在床头。

宋景尧没有回来，昨天凌晨他发了一条短信，意思就是天气寒冷，来回跑十分麻烦，他们去住酒店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乱想，开房间时，他特意让我看到，开的是两个房间。

我昨晚就看到了，但我没有回复。

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他们不回来正好，离别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我不想添乱，更不想看见自己女儿嫌弃的脸。

“走吧。”

将行李箱递给前来接应我的人时，宋景尧回来了，他手里拎了一袋吃食，笑眯眯的抱着宋媛。

“你要去哪里？”

看我拿出了行李箱，宋景尧不满抬眼，把孩子放到周洁怀里。

“你们先进去，我跟知雨说几句话，别吓到孩子。“

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爸爸，我长呼出一口气，冲宋景尧露出笑容，“东西我已经收好了，我就先走了，照顾好媛媛。”

我一幅交代后事的模样，宋景尧讥笑，“叶知雨，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媛媛现在还生着病，作为母亲，你不管她就算了，居然还想离家出走，你几岁的人了？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怕吓到里屋的宋媛，宋景尧刻意压低了嗓音。

但我依旧感受到他身上的怒火，他很生气。

“宋景尧，我只是做了你们想要的结果。”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作答，落到宋景尧眼里却是心虚。

“叶知雨，走了就别后悔。”

巨大的关门声在走廊回荡，宋景尧没有回头，他甚至懒得看我一眼。




回到房间。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机密文件。

这是实验室上周拿给我呢的。

除了我们这批研究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当时，拿到文件的我委婉地拒绝了上司邀请。

毕竟我的孩子还小，宋景尧又工作繁忙。

我怕自己这一去十多年，就完全缺席了女儿的人生。

谁知道，女儿却完全不在意我。

甚至在前几天，她的生日宴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最爱的也是这个周老师。

那天我熬夜完成了研究，第二天打起精神，专门去一家手工店蛋糕店，给女儿做了一个草莓蛋糕。

我悄悄进门到家，客厅里却早已是一片欢声笑语。

女儿宋媛穿着公主裙，被所有人围在中间。

左边是宋景尧，右边是周洁，

一家人围着一只硕大的艺术蛋糕，上面已经插满了蜡烛。

众人唱完生日歌，宋媛闭上眼睛，大声说出自己的心愿。

“我周愿，周阿姨能做我的妈妈！”

这句话，像是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

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蛋糕砸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这美好的氛围。

最先看到我的，是周洁，她笑意吟吟地冲我打招呼。

“知雨姐回来了？哎呀刚刚媛媛说着玩的。”

话虽这样说，可她那双眼里，满是得意。

宋媛看到我小嘴—撇，冷哼出声。

“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吗？真不明白你是不是我的亲妈，我过生日也不早点准备，还不如周阿姨！我要周阿姨做我的妈妈！”

女儿的话，成功让我变成了所有人关注的对象。

看我站在原地，一脸错愕的模样。

宋景尧皱着眉头站起身，象征性地拉了我一把。

“回来了就一起给媛媛庆祝吧，等会儿正好你把家里收拾收拾。”

我轻轻挡开他的手，弯腰捡起摔烂的蛋糕，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可见我这样，宋景尧也懒得管，回到宋媛旁边，就带着众人给她吹蜡烛。

唯独我站在黑暗中，像个旁观者。

我默默回到房间，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

宋媛：“周洁阿姨，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真的会跟我爸爸结婚吗？我好想你做我的新妈妈。”

周洁：“那也得看你爸同不同意呀，我一个人怎么和你爸结婚。”

宋媛闻言，咯咯笑出了声。

“我爸特别喜欢你，怎么会不同意呢，好几次我都懒得他偷看你呢。”

听到这些话，我转头看着柜子上的合照，泪如雨下。

我的孩子，早就不爱我了。

那天以后，我反复从离不离婚中横跳。

我舍不得宋媛，也舍不得宋景尧。

但今天，宋媛的所作所为，算是彻底伤透了我的心。

我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给好友打去电话。

“告诉组长，这次的文件我去参加。”

话落我拿出文件，唰唰刷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抬着水壶的手停留在半空。

我很懵，从周圆的生日宴到现在，她都一直不肯亲近我，我怎么会知道她要发烧。

但母亲的本能，还是促使我跟在宋景尧身后。

去的路上我搞清楚了一切，宋媛发烧了，就在她们吃早点的时候突然全身滚烫，晕倒。

“不对宋景尧，媛媛应该是过敏了。”

我从他少量的话语中找出了漏洞，早餐他们点了花生汤，宋媛花生过敏。

“是这样吗？”

宋景尧错愕的看我一眼，我推开他，用力朝医院跑。

过敏，算是我最对不起宋媛的事情，因为她是遗传了我，而这个病，严重起来会要命。

“叶知雨你慢点，你的鞋。”

宋景尧很快追到我，他气喘吁吁的，手里还带着我的另一只鞋。

但我顾不上看她，宋媛起疹子了，她全身通红，虚弱的喊妈妈。

“媛媛。”

我伸出双手想要抱她，那一瞬间，所有都不重要了。

不管她是要别人做妈妈，还是真的讨厌我，我都不想考虑，我现在只想抱抱我的孩子。

“啪。”

可惜，已经意识模糊的宋媛认出了我，她仇视我，狠狠拍在我手上。

“我不要你。”

沙哑无比的声音打在我的胸口，疼的我一阵抽抽。

“宋媛，这是你妈。”

宋景尧脸色特别难看，他刚刚目睹了我怎么跑过来，自然明白我有多焦急。

周洁也看到了我赤裸的脚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知雨姐，你受伤了，去处理伤口吧，媛媛这里我陪着就好。”

这两年是她陪着宋媛长大，自然舍不得斥责她，只能讪讪的转移话题。

我低头看了一眼脚底，过来的时候，我没看清地上有碎玻璃。

刚刚太担心也没有发现，现在提醒了，才能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痛。

“去处理一下吧。”

宋景尧起了愧疚之心，我坐到周洁身边，面无表情的拿掉玻璃。

“不用，先陪媛媛看病。”

有了孩子后，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心如刀割，如果可以，我宁愿躺在那的人是我。

“真的没事吗？”

周洁的脸上带有担忧，宋景尧也有些小心翼翼。

“没事，医生来了。”

我忍着疼痛第一个冲向医生，宋媛的身体状况和过敏史只有我最了解。

一个小时后，挂着针水的宋媛完全退烧，我有些发晕。

鲜血渗透了我的鞋子，导致我现在每走一步就像是有刀在凌迟。

宋景尧看出我的状况，想要陪着我去看医生。

宋媛不愿意，她紧紧抓着宋景尧和周洁的手，憔悴的脸蛋上满是依恋。

“不用了。”

我虚弱的掖了掖宋媛的被子，她不愿意让我碰她，我也不敢，只能用此来和她亲近。

“假惺惺。”

宋媛把脸转向一边，我落寞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袖，转身朝外科走。

这一趟下来，我已经带伤一个小时，脚底全是鲜血。

医生佩服我的耐力，也在责怪我不爱惜自己。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冲他微笑。

“一点小伤而已。”

比起宋媛对我的态度，这确实就是个小伤。




女儿故意打翻我做的饭菜。

说我的厨艺太差，远远比不上丈夫的小情人。

他爹回家后，对着我破口大骂，指责我欺负小孩。

女儿顺势钻进小情人的怀里，对我做鬼脸。

“你这么烦人，怪不得爸爸不喜欢你！”

“你一点都不温柔，我不要你做我的妈妈，我要周阿姨做我的妈妈！”

此刻，我彻底明白在这个家里没有我的位置。

于是我再也没有任何留恋，进了国家秘密计划，十年未归。

没有良心的父女俩，不值得我再付出一切。

......

我处理被热汤烫伤的手出来时。

映入眼帘的就是女儿宋媛不服气的脸。

她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盯着我。

“你做的饭菜真的难吃死了！”

“爸爸和周阿姨呢，我要和他们一起吃饭，我不要和你这个老巫婆在一起！”

十月怀胎的女儿说出这番话，我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我耐着性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媛媛，爸爸忙着工作晚点回家，妈妈陪着你不好吗”

“不好！周阿姨会给我买小蛋糕，比你做的饭好吃得多！”

看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发脾气。

我也没了耐心。

“妈妈不是不给你吃，你看看你的牙，医生说了不能吃太多甜食。”

“女儿喜欢吃什么就吃呗，你管这么多，难怪她不喜欢你！”

宋景尧应声而至，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气质温柔的女人。

是宋媛的家庭教师周洁。

看到女儿哭了，宋景尧就斥责我像个泼妇，吓哭女儿。

而宋媛钻进周洁的怀里，对我做鬼脸。

“你这么烦人，怪不得爸爸不喜欢你！”

“你一点都不温柔，我不要你做我的妈妈，我要周阿姨做我的妈妈！”

她依偎在周洁怀里，理直气壮地看着我。

相比于我，她更像周洁的女儿。

看我站在原地，宋景尧抱过媛媛，冷着一张脸带着周洁离开。

离开前，我只听到一句。

“下次再吓哭女儿，咱们就离婚。”

离婚。

不得不说，宋景尧他都不愧是父女俩，威胁我的话都一样。

上个月，我在研究所做实验时，突然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对方说宋媛动手打了同学。

我连忙赶到学校，而宋媛双手环胸，高高在上地看着对面的女孩。

定睛一看，那个小女孩脸上被挠得满是血印子。

后来查了监控才知道，是女孩不小心撞到了宋媛，她就对人家动手。

道完歉，又赔偿了钱。

我忍着怒气把宋媛接回家，为了避免有误会，我主动问她了。

但宋媛却毫不在意。

“我就是想打她，怎么了，谁让她撞我！”

从小到大，我和宋景尧把这个女儿当成眼珠子宠着，却不想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那天，我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又逼着她去同学家里道歉。

我还记得当时宋媛看我的眼神，有多憎恨。

现在想想，她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怨恨上了我吧。

我苦笑着想着。

回到家里，我看到他们三人正在吃饭。

本想径直离开，却在看到饭桌上油腻的食物后，忍不住提醒。

“媛媛肠胃不好，得少吃些。”

可一看到我出现，还要制止她享受美食，宋媛厉声拒绝。

“滚开！你为什么什么都要管！”

她双眼顿时蓄满泪水，尖叫着冲我吼。

“我吃点好吃的怎么了，又不会出事，你怎么这么多事？”

宋媛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红着眼眶瞪着我。

“你根本不爱我，从来只知道挑我的错，让我给别人道歉。控制我，不让我吃爱吃的东西，不让我玩游戏，甚至都不让我有自己的空间。”

听到女儿的这番话，我愣在原地。

原来我如此贴心的照顾她，在女儿心里竟然都是控制？

心间顿时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我抿了抿唇，在事态更为严重的时候，离开了。




其实我从未想过。

有一天，我会和宋景尧分开。

我们从高中相识。

我们一起从本科读到研究生。

在我研究生毕业后，宋景尧向我求婚了。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时紧紧抱着我，高兴得红了眼眶，哽咽着开口。

“知雨，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好的生道：活，一定不会让你输。”

几年后，我怀上了宋媛。

那时的宋景尧已经事业有成，但他对我也仍旧温柔。

在宋媛出生后，宋景尧即使工作再忙也会回家陪我。

下班后，会和我一起陪宋媛做一些小游戏。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能够维持一辈子。

直到宋媛上学，周洁这个家庭教师的出现毁了我珍视的一切。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宋景尧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带我出去参加聚会了。

平时的我，忙着照顾宋媛和实验，根本没有心思打理自己。

和光鲜亮丽的宋景尧相比，我确实太像个黄脸婆了。

而在周洁出现后。

宋家父女没有任何意外的，喜欢上了这个温柔知性的女人。

宋景尧开始频繁带着周洁出席宴会，和她陪着宋媛去游乐园玩。

他们三人像一家三口般相处。

因为这样的做法，我和宋景尧吵了无数次。

“宋景尧，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和周洁的关系不觉得太亲密了吗？！”

可宋景尧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地道。

“叶知雨，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跟个黄脸婆一样，我带周洁出门，是因为带出去有面子，你要是也想，倒是收拾收拾自己啊。”

“更何况，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思绪微微回笼。

我把签好字的协议放好，准备上班时再去办理手续。

没多久，门外传来声音。

“爸爸妈妈，我们去游乐园玩啊。”

宋媛故意大声说着。

我知道她是故意叫给我听，但是现在我只是有些心凉，却没有以前的难受和痛苦。

怎么说呢。

人受过太多次伤害，心脏大概也就麻木了吧。

当初怀宋媛的时候，因为激素的原因，孕反严重。

短短几个月就瘦了十几斤。

宋景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在我又一次进了医院时，他竟然红着眼眶，要我放弃这个孩子。

他说。

“如果孩子和你必须选一个，我选你。”

就因为这句话，我对宋景尧的爱意深信不疑。

可现在，才过去几年。

他就爱上了别人。

连带着我的骨肉，也只想着别的女人做她的妈妈。

下午，我正在沙发上给宋媛养的绿植浇水，宋景尧突然返回。

他很焦急，看见我时犹如一头困兽，终于找到了发火的点。

“叶知雨，你怎么照顾的孩子，不知道她感冒了吗？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你非要把她作死了才开心吗？还不快点陪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