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舒重华胡茂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全局》,由网络作家“猴毛分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们晓得的吧,他婆娘跑了,前年女儿又不见了,哪来的钱去瓦子耍嘛,”摊主竖着手指不停地敲击桌上,神色很是坚定,“他周戊就是把倩倩给卖了,自从倩倩不见他就有钱了,刚开始我还奇怪,直到那天我看见他拿着金铤去买酒。”朗月歪着头,“果真?”摊主是个暴脾气,立马唤另一个娘子过来对峙,拍着桌子历声道:“我要是敢扯谎,天打雷劈!你来说嘛,倩倩离开没多久,是不是看见周戊那个天杀的拿金子买酒。”那位娘子一拍大腿:“对,他还说什么拿错了又收起来,笑人家酒馆找不开。”摊主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这条街上,谁都可能挣到钱,唯独不可能是他!”朗月和释玉对上眼神,其中必有蹊跷,但现下不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且得从长计议。离开茶摊后,她们抱着侥幸敲响最后一家的门...
朗月歪着头,“果真?”
摊主是个暴脾气,立马唤另一个娘子过来对峙,拍着桌子历声道:“我要是敢扯谎,天打雷劈!你来说嘛,倩倩离开没多久,是不是看见周戊那个天杀的拿金子买酒。”
那位娘子一拍大腿:“对,他还说什么拿错了又收起来,笑人家酒馆找不开。”
摊主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这条街上,谁都可能挣到钱,唯独不可能是他!”
朗月和释玉对上眼神,其中必有蹊跷,但现下不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且得从长计议。
离开茶摊后,她们抱着侥幸敲响最后一家的门,巧的是,又无人应答。朗月扫了一圈屋旁,整洁干净,屋主应该是出门干活了,申时已过,或许再等等也就有人回来了,转了一圈又拍了拍屋旁的石阶坐下。
“别等了,他家得入夜了天黑透了才有人回来,”对侧的院子里传来动静,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老翁正坐在院中削竹篾。
朗月问道:“敢问,他家里人都上哪去了?”
老翁头也不抬,忙着编竹筐,“进山采茶了,要不就是又上草市瞎逛了。”
朗月:“哪座山?”
老翁不耐烦道:“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想上山去找?等你们到那她就回来了。”
释玉接过话,“是不是霖顶山?”
老翁手里的动作顿住,斜了一眼,“你们到底什么事?”
朗月把今天说了几回的话又搬出来,已经不敢再多抱期望了,等着被他赶出去。但那老翁听完只是紧抿着嘴叹息一声,缓言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提它做什么?”
朗月眼睛一亮,说道:“如今仍有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失踪,和范家小娘子当年的失踪恐有联系,知州衙门特地派我们下来调查此案。”
“你们能做什么主,别又是来添麻烦的,”老翁又垂下头继续折腾手里的东西。
释玉掏出一块木制腰牌,塞到老翁面前,“已此牌为证。”她紧握腰牌,手臂僵在半空,侧过头心虚地窥了一眼朗月。
老翁直勾勾盯着腰牌,浑浊的眼里惊起波澜,摩挲着刚成型的竹筐沉默良久,沉声道:“他家五年前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幺儿走丢了,又不是几岁的娃娃怎可能不认得路,定是出事了。报官也没找得回来,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差役来范大郎家找他,说幺儿找到了,叫去县衙认尸。他承受不住当场就疯了,现在还不肯相信幺儿已经走了,成天在街上找,看见年龄相仿的就上去认。”
释玉抓着衣摆,心突然揪紧,想起昨夜街上拉住她的乞人,说的好像就是他。
朗月:“当时她是怎么走丢的呢?”
老翁:“我教范大郎编了一些簸箕篮筐,他想拿到草市去卖,那日天刚亮,父女二人早早就出门了,他才布好摊,不知怎的一回头人就不见了,那天雾很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没人见过幺儿去了哪儿。”
朗月追问:“当时官府是怎么说的?”
老翁愣了一下,“你们不就是官府的吗?”
朗月把头偏向老翁,“递到上面的案宗,未必就属实呀,如有冤假错案我们定不放过。”
释玉扯开朗月凑到耳边低声道:“姐姐,别说这种话,抹黑了官府形象可不好。”朗月并没有站在谁的立场上,话到嘴边也没多想就吐出来了,她翘着嘴,无奈地应下了。
老翁拍了拍身上的竹屑,起身望了望门外,冷哼道:“县衙说是在茗澜河下游的河滩上发现的,溺了水,又不幸被野兽攻击。”
他说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急促而混乱,突然愤愤道:“你说说!什么野兽撕咬的伤口如此平整,像用刀片过似的,分明是遭受了虐待,而且,他们第二日便把幺儿给烧了,毁尸灭迹,简直无法无天!”
朗月惊愕中倒吸一口凉气,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在虎杖带回来的卷宗尸格里,并没有记录任何异常伤口,范诺君是失足落水淹死在茗澜河里的。只因追溯过往失踪案时,发现相似年龄的失踪人员里,她是最早的一例。虽已结案,但虎杖还是记下了。
“你们当时为何不再报官,上知州衙门鸣冤呀。”朗月瞪大着眼睛,气得从脖子红到耳根。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打过来,老翁仿佛一只烧开的铫子突然被揭开盖子,没声音了,他静默久久又坐下,拿起那只刚成型的竹筐,“和你们说那么多,真的有用吗?我这竹筐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费些力气,一天编下来拿去卖了也将就够吃饭。”
朗月挠挠头,掏出几枚铜钱,“今日耽误您做活,我们定有补偿的。”释玉听出了老翁的意思,摇摇头按下朗月的手。
老翁头也不抬说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编的筐愈发松散了,一脚就踩扁了,不值钱,就像我们这些小民的命。”
他哽咽着,悠悠抬起头直言,“我们不是没报过官,但结果如何?报了官来的人又是谁?那些人脱了那层官皮又变成街里街坊,处处都是眼睛。连范家小郎君都被送到了山里采茶,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释玉:“这是什么意思?”
老翁:“范大郎疯了,家里没个支撑,官府说介绍范小郎君到霖顶山采茶,采皇茶工钱高,他们说以示官府仁爱救济,但一个月方才能回来一次,只能他娘偶尔去看看他,这不是被看着了嘛。”
朗月止不住地背后发凉,渗出一层汗水,这个县里究竟藏着什么鬼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竟然一层一层糊弄过去。
“虎杖大哥在附近,该走了。”
释玉轻拍了一下朗月,见她还沉浸在义愤里,丝毫没有听见远处缭绕的鸟鸣声,直接拉上她的手快步出门。
朗月见到来人收了怒气,正正衣襟,细细打量了一番老徐,确定昨夜在香满楼门下那个可以身影,就是他,难不成今天这事早有预谋?
她挤出一抹冷笑:“徐仵作这是何意,方才毒发你们就等不及要动手了?也对,你是仵作,这毒恐怕旁人也发现不了吧,没想到,这毒我们能解。”
老徐行了个礼,从身后赶出来一个满脸怨气的小娘子,还没等说话,人又跑了。“释玉无状,别见怪,老夫是她的阿翁,昨日我在香满楼见到二位就觉得可能是相识之人,”老徐领着二人进屋。
文镜问道:“阿翁?她是您孙女?”
朗月抢过话,“先解释解释,你们为何下毒!”
老徐抚了抚胡须,轻笑一声:“与他人无关,皆是我一人所为。此毒无需解,多活动一会儿,多喝些温水,便会自行散去,释玉要求单独来见你们,原是担心你们会对她不利,便用了这等下招。”
他又看向文镜,面露不悦正襟危坐,“老夫也算是她阿翁吧。”
“十年前,坎下村因暴雨塌毁,她家的房子也倒了,人埋在下面,等官兵挖出来时全都死了,就剩她一个。她受了惊吓,只记得是被人卖到这家做童养媳的,吃了不少苦。我见她年幼孤苦一个人在那义庄逗留,无亲无故,便带回来了。释玉常跟着我,不惧逝者,学着我那些验尸的本事,仵作是贱业,也是苦了她了。”
老徐说着说着轻轻摇头,带着可惜和愧疚哽咽了一下,释玉聪慧,若是当初哪家善人将她收养,也不至于同今日这般拘在死人堆里。
文镜站起身,给老徐深深鞠上一躬。
老徐挥挥手,鼻子愤愤喷气,给自己斟了盏茶一饮而尽,“释玉是我和衙署上下拉扯大的,你们当初将她贱卖,如今又来扰她做什么?”
朗月连连摆手,连忙再给老徐添茶,瞥到屋外一抹残影,故意提高声量拉长了声音,“这是天大的误会啊,兄妹二人都是苦命的,您且听他解释一二。”
文镜将十数年的原委悉数道来,这些年他无不借机寻找,只道功夫不负有心人。
释玉在门外一字不落的听完,心设的堤防开始土崩瓦解。前潼州司理参军替她取名“释玉”,希望她能放下过往种种,但在她的记忆中,被厌恶被抛弃始终不可磨灭,心中那一块捂不化的冰最终结成了疙瘩。
她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笑出了声,嘲笑一直以来,竟然是自己给自己的束缚,想不开,出不来。
院子里一个斜长的影子快步走来,腰间玉坠和腰带碰撞的声音叮当,大半日过去,舒重华终于出现了,他立在门外,微微俯身递上一块手帕,待释玉心情平复领进了屋子。
舒重华看起来有些疲惫,站在进门处不近不远的位置,一袭绿色官袍衬得儒雅肃穆,行礼说道:“舒某迟来一步,望谅,案子尚未完结,耽搁些时间了。”
朗月起身道:“不碍事,多谢舒大人安排我等见面。”
舒重华望望屋外斜晖,淡淡道:“时日也不早了,朗小娘子古道热肠,两次出手相助,舒某为表谢意,已让人在香满楼定了位置,待我将断由提呈上司,今夜请二位赏脸。”
朗月看看身后无措的文镜,垂下眼眸,不止是答谢这么简单,怕是想商量释玉的去留,理解他们教养多年的感情,也理解文镜血肉至亲的相认,要是对方强硬,峰回谷的气势万不能输,但释玉到底何去何从,还是得看她本人的意思。
香满楼内依旧宾客堂堂,昨日的命案仿佛并没有给这里带来多大影响,酒楼伙计端着佳肴酒酿,游走在八仙桌之间,朗月一行人跟着跑堂沿楼梯蜿蜒而上。
厢房的门紧闭,隔出了一方清净,屋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气。
舒重华自顾自说着一些客套的谢辞,朗月直勾勾盯着满桌佳肴白白咽了一口,也没有注意听,只等着谁先开口进入正题,或者先动筷。
她环顾一圈,见四下各个拘谨,都没有要打头提释玉的事,便开口道:“都辛苦一天了,旁的放一放,先动筷吧。”
各位也是心领神会,没再多说什么。
朗月顾不得文镜和老徐,僵持半晌开不了口,夹起一块炙鸭就往嘴里塞,闷声进食,昨夜没吃成,今日费了力气换来的大餐定要好好补上。
她吐出骨头,听着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扫了一圈,看样子都是想好好讲理的,突然和舒重华碰上了视线,急忙心虚地瞟走。
屋内忽然陷入一场安静的漩涡,只有桌上偶尔发出筷子和碗碟轻微的触碰声。
朗月在心中嘀咕一阵,忍不住踢了文镜一脚,使使眼色,快点打破僵局。
文镜刚要落筷,却见老徐身旁的释玉先一步站起身,她嘴里有些含糊,“我知道今夜不单是为了答谢二位,也是因为我,在衙署这些年,司理院大得就像个家,如今又寻得阿兄,我很感激,但......”
“不打紧,释玉的想法,便是你阿兄的想法,千万别有负担,”朗月笑盈盈看向释玉,已经听出她的意思了,原以为会是她阿翁出面,没想到是个能担事的小娘子,不愿推着她说出些决绝的话来,又踢了文镜一脚,“对吧?”
文镜连忙弹起身,“对对,我寻你,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可好,若是你满意,我心中也是欢喜的。”
舒重华接过话:“释玉,随性而行随遇而安,不愧于人,无论作何选择,这里依旧还是你家。”
朗月鸡啄米一般点头,“我们峰回谷也是。”
只有老徐,低着头,不舍地拉着释玉的手。
这十数年,释玉不是没有想过,若是爹娘有苦衷,来寻人,要不要跟着离开。但这些年跟随阿翁出入各种命案,真实的伤痕和脆弱的生命,逐渐将心中那部分代替,虚无缥缈的念想也已经落灰。
她浅浅一笑,拉着阿翁的手道:“阿翁,我不走,您教的一身本领,我还没能好好施展呢。”
文镜像泄了气一般坐下,朗月轻拍他的肩膀道:“她叫你阿兄了。”
想象中的争夺大战并没有出现,朗月将碟里最大的果子挑出来,送到舒重华面前,低声道:“多谢舒大人成全。”
舒重华:“皆为真心。”
朗月点点头,拿起一块雪花酥刚要张口。
“朗娘子今日是用何武器打的张毫?”舒重华截断了她的动作。
她眨眨眼道:“临铺打肉的铁锏,怎么了?”
舒重华饮了口茶,“肉铺的王掌柜找上门来了,但物证不予归还,他索要补偿。”
朗月突然愣住咀嚼的动作,囫囵咽了下去,“什么?你们倒是还他啊,这钱不会是想让我出吧,没钱,我为了帮你们还毁了一件新褙子,还没来得及找你要呢。”
舒重华嗤地低笑一声,若有所思道:“衣衫多少?”
朗月一听有回头钱,笑眯眯地伸出五根手指头。
舒重华也伸出五根手指:“五百文?好,明日遣人送去桃源客栈给朗娘子。”
朗月被雪花酥和他的话噎到了,猛锤胸口,其实那件褙子是其他买主退回去的,好看但针线一般,成衣铺子五十文就让利卖给朗月了。五百文都可以买下一匹上等的布,做六七件了,怎么舒重华酒也没喝净说些大话来。
她吞了口茶扯着脖子顺下去,急忙按下舒重华的手,“五十而已,多的不敢要。”
眼皮子一跳,舒重华的手怎么这么烫,朗月摸了摸自己额头,又站起身用手背触了触他的额头,怪不得开五百文,原来是脑子烧糊涂了。
说罢,虎杖和文镜轻轻放下水盆,蹑手蹑脚走到院墙边,这墙防君子不防小人,二人踩上石块踮起脚,在墙头冒出四颗眼珠子窥向对面。
雾气大,只见他身穿襕衫,头戴巾帽,背着游山器就要出门。
文镜低声道:“他像不像更夫说的那个?不会也恰好要去山里吧。”
虎杖揉揉眼又看过去,不确定,据更夫的描述该是个不到三十的郎君,但昨日见他蓄着须,看着也有三十好几了。虎杖撇撇嘴示意直接出去问,二人立马急如星火把衣服穿好,夺门而出。
“淳然学士!”虎杖叫住他。
郭析回头看见雾里跑出来两个人,眯着眼分辨出俩人后,行礼道:“是虎郎君啊,昨夜可休息得好。”
“多谢关心,请问这么早是要去哪?”
郭析指了指自己背上的筐,感慨道:“我要上祈灵禅院写生,这几日的雾气都太薄,落笔总差点意思,终于等到了像今日这样腾腾的雾,高处云雾缭绕,定是佳景。”
虎杖:“原来如此,这里时常起雾吗?”
“对,锦屏县四处高山环绕,正如它的名字似一道屏障笼罩,”郭析躬身行礼,“还望见谅,再不启程恐怕雾霭将散,改日再叙。”
虎杖不好意地抱拳,目送他离开,扭头对文镜道:“年龄和长相有些出入,既然不进山,就先不管他了。”
天色渐亮,大雾消散,只剩远处的群山还在和云雾缠绕,果真像个大锅盆。
沸水翻腾,白烟不断从一层层笼屉的缝隙里滋滋冒出,店家掐准时间,垫着干净的布用力揭开最上层的锅盖,云雾随即喷涌而出。
朗月叮叮当当放了几枚铜钱进钱匣子里,高声道:“店家,给我来四个豌巢馒头,两碗豆浆。”
“好嘞!”
热腾腾的馒头端上来,香气扑鼻,朗月边吃边用眼神指着对街一户人家,“看,那个扫地的,应该就是林小娘子的母亲何氏,”她点着名册上一个名字,“林淼,年十五,去岁九月十八其母在县衙报官,说她离家两日未归,至今没有消息。”
释玉顺着方向偷偷看过去,轻轻应了一声。朗月又看了两眼,问道:“她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释玉:“虎大哥能把名册抄回来,那就说明还没销案。”
朗月咕咚喝完豆浆,带着释玉穿过街巷,大步走向那位娘子,问道:“敢问这可是林家?你可是何秋水,何娘子?”
何秋水猛然握紧扫帚退后一步,来回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警惕地应道:“你们什么人?”
朗月观她神色,看来是找对人了,和颜道:“我们正在调查失踪案......”
没等说完,何秋水脸色一变,提着扫帚快步往家里走,释玉急忙跑上去拦住她,“娘子稍等,我们没有恶意,就想打听一些线索。”
谁知,何秋水一听这话更是脚下生风,大步跨入家门猛地转身将门关上。
朗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鞘卡在门缝,但里面死抵着,让这门关也不成,开也不是,二人形成一副僵持的局面。
朗月贴附在门上,低声道:“切莫声张,我们是潼州知府衙门的人,特来调查,林小娘子走失肯定还有线索,还有希望,请相信我们。”
刹那间,朗月感觉手里的剑有些松动,心中惊喜,看来有希望。她刚要推门,忽然剑鞘被何秋水一脚蹬了出来,门轰然关上。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呆呆看向释玉,十分不解:“什么意思?”
释玉侧过一边,有些尴尬道:“也正常,百姓对官府的态度是复杂的,尤其是在报官后没有解决问题或达到满意,抵触是会比较明显。”
朗月嘟囔道:“怪不得,我提官府都不管用。”
真是出师不利,头一家就吃闭门羹,手上还有两家呢,她幽怨地踢开门前的石子,徘徊片刻后,重拾情绪前往下一家。
二人的背影在门缝里被拉得细长,何秋水咽了一口口水,直到她们的身影虚虚实实地完全消失在街上,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瘫软在地上,手里却狠狠攥起拳头。
穿过巷子,终于找到了另一家,朗月担心遇到像何娘子那般抵触官府的,又着急说错话,这次换释玉上前敲门。
可是,敲了几声里面才有人应门,“哪位?”
释玉礼貌问道:“这里可是周戊周丈人家?”
里面那人听到是个小娘子的声音,吱呀把门开出一条缝隙,确定来人只是两个娘子,放下戒备,悠悠打开一扇门走出来。
周戊是个跛脚的中年男子,不修边幅,拄着拐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一阵浑浊的酒气随着他一道涌出来,释玉感觉喉咙里要涌上一股酸水,拼命压下去,礼貌道:“敢问,您可曾在昔年冬月初二,在县衙报过失踪案。”
周戊没好气地撇嘴:“什么失踪,不知道。”
“令爱周倩倩......”
“放屁!我女儿早就嫁到外面去了,鬼扯什么,快滚!”周戊挥着拐杖,胡乱在空中甩了几下。
朗月飞快拉开释玉,抓着剑鞘打开周戊,“好好说话!”
周戊吓得收回手,缩进门里揉了揉手臂,趁她们不备猛地关上门。
“你这人!”朗月气不过,什么泼皮腌臜好生无礼,猛地在门上踹了一脚,破旧松动的门咯吱晃动。
这一切被巷口茶摊里闲聊的两个娘子看在眼里,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眼见朗月她们丧着脸走出来,便招呼她们过来。
招手的娘子是茶摊的摊主,她沏了两盏普通的茶水,笑盈盈说道:“小娘子,喝点茶败败火。”
朗月和释玉走了一上午,没有分毫收获,脚也累了,口也渴了,两口茶不过瘾,又叫摊主上了些茶点。
“瞧小娘子这身手,也是干收数的?”摊主递上茶点,又说道:“你们别信那姓周的鬼话,他肯定还有钱。”
朗月浅浅抿了一口茶,心里嘀咕,摊主娘子许是把我们当成来讨债的了,周倩倩失踪,周戊一个坡脚光棍,四处欠债,白日里不做事哪来的钱。
没等她反应,释玉先开口道:“娘子,你怎么知道他还有钱还呀?他在瓦子欠下的,估计把屋子卖了都还不上。”
“不能够,”摊主挤到她们中间,悄声说道,“他还有金子。”
出了潼州城,绵延群山望不到头,因为架着马车,两百余里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日,临近日落方才踏进锦屏县。
锦屏县上下茶文化浓郁,路过随便一个酒楼茶肆,都能看见挂满各类特色茶品的招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茶叶的清苦。
文镜挑起车帘子探出脑袋,问向一旁骑马的朗月,“阿月,是到了吗?”
“真是‘睡魔有耳不及掩,直拂绳床过疾雷’啊,”车内的吴蕴撑着身子坐起,正了正衣襟,“一路舟车劳顿,把我的老骨头都要摇散架了。”
虎杖快马先行至此,租下一落院子。
队伍穿街过巷终于来到院子里,虎杖抬手扶吴蕴下马车,说道:“师父,这里僻静鲜少人来,前面一户是位闲游雅士,来采景写生的,我刚去打过招呼了,我们后面那户无人居住,都检查过了。”
众人搬着行李在屋里进进出出,朗月抱着一个大包袱重重扔在床榻上,心里忍不住嘀咕,有带这么多东西来吗,这么多人搬这么久还没搬完。
她叉着腰站在门下缓神,忽然感觉哪里奇怪,走出门看了一圈,发现人变少了。
出城时,虎杖共带了十名手下,但现在在院子里的统共就剩五人。
朗月一把拉住将要进屋的虎杖,低声道:“你的人去哪里了?不来搬东西。”
“放心吧,分了两队,有一队散出去了,一处在明一处在暗,”虎杖抬抬下巴,“怎么?你那边搬不完吗,需要帮忙?”
朗月把虎杖推进屋,略带挑衅道:“当然不用,我们的床榻一铺万事大吉,倒是你们,赶紧的吧,别耽误了晚饭。”
说罢,朗月扭头找释玉,和她一起搬干净的被褥进屋。
屋子不够一人一间,那边大通铺上还得挤三个,这间大点的屋子可放下两张床榻,留给两个小娘子同住,两姊妹在一起也方便照应。
释玉把被褥展平,挠了挠微微泛红的脸:“朗姐姐,我从未和人同住过一个屋子,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谅。”
朗月眨巴眼睛,“失什么礼?我不爱讲这些,你怎么舒坦怎么来。”
安置好住所后天已然完全暗了下来,但这的草市仍热闹不绝,锦屏县茶业渐大,是个较富裕的县,各色商贾旅客络绎不绝。
众人来到一间普通食肆,店内的伙计老远就望到他们,他小跑出来,给为首的吴蕴引路,“瞧各位的样子,是异乡旅客吧请随我上座。”
虎杖应道:“久闻贵地‘茶乡’之名,品茗斗茶皆具特色,我师父特地带我们来学习的。”
伙计忙不迭地开始介绍本店特色,一路说到了雅间。
虎杖又把他留下,塞给他一些钱,说道:“小郎君,我们向你打听一下,平日里那些茶博士都聚在何处?我们也好直接寻过去。”
“这倒是常见,随便一家茶肆都有,”伙计挠挠头,一拍手,“客官来时可见到一条河,那叫茗澜河,河边有一间碧波茶坊,店家设了个邻水清幽的庭院,那儿时常聚着许多人斗茶,现下又临近清明正是新茶初出的时节,人更是多。”
虎杖又道:“还有一问,除了蜀山翠芽和赤春尖,贵地还有哪些出名的茶。”
伙计大手一挥,很是自豪,“万春银叶和玉叶长春呀,头采的新茶那都是要送往东京城的,这你们都不知道。”
吴蕴接过话,问道:“如此说来,老夫倒是浅见寡识了,正好,你可知这些茶树种何处?好叫我见识一二不虚此行。”
“这些品种的茶树都被划在霖顶山那边,我劝各位还是别去了,那边若是不出太阳,整座山雾腾腾阴森森的,那些茶农跟鬼影似的晃来晃去,瘆得慌。”
朗月拨动面前的筷子,眉毛微微抬起,“夸张了吧,哪儿座山不是雾腾腾的。”
伙计抿着嘴,赔笑道:“是是是,有官府的茶官守着,哪来的什么鬼,但各位若是想去,需得备好雨具,那边总下雨,下了还不好停呢。”
吴蕴听罢摸着胡须,摆手让伙计退下。
虎杖等待菜上齐,人都退出去,立即关上雅间的门,看向吴蕴,“您有何想法?”
吴蕴端着手沉思片刻,“许耐瓦的祖宅和田地,就在方才伙计说的霖顶山,你派人先进山,不仅是那个许耐瓦,村子里还有三家曾报过失踪案的人家,也要去探。”
虎杖:“是,今夜就动身。”
吴蕴又道:“其余的几家在县上,明日我们兵分三路,你们挨个看看有什么线索,我上人多的茶坊打听。”
朗月点点头,“文镜,明日跟紧我。”
“不,”虎杖打断朗月,“明日他由我来带,释玉跟着你。”
释玉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看向虎杖,挠了挠微红的脸颊。
虎杖一愣,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嫌你麻烦的意思,爷们儿家可能糙一些,到时候翻墙钻洞的你不好走。”
朗月撇着嘴看笑话,“这还不是嫌弃?”
“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娘子,”释玉搀着朗月的胳膊,“你不要我,自有人要。”
虎杖抱着脑袋想再解释,吴蕴呵呵笑着把他按下来,“时辰不早,吃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天刚朦朦亮,文镜打着哈欠摸索下床,抱起盆就往屋外走,准备烧些热水给大伙洗漱,不料脚下一滑,哐当一声摔倒在水缸旁。
虎杖立马惊醒,看了一眼空空的床尾,扯了件外衫急忙跑出去,刚走到门口,他怔了一瞬,随即皱着眉走过去,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像笼罩着一层纱幔。
他走到水缸边,勾着文镜的胳膊将他提起,“没事吧?”
“没事,”文镜摸了摸手臂,又揉揉屁股,“地滑,雾气又大,没站稳。”
“什么时辰了?雾还没散。”
“该是辰时了,适才附近有卖面汤的经过,我还想给阿月释玉她们买来着,谁知没等我穿好衣服就推走了,罢了,自己烧些水洗洗好了。”
刚打好满满一盆水,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镜猫着头缩到虎杖身边,“那边......住的是那个士人,还是空的?”
虎杖两边来回看了一眼,确定道:“是那个郭析,郭文士。”
朗月顺着手印的方向,发现粗糙的木地板上竟勾着几根丝线,取下对着火光细看,颜色艳丽,可能是从绸面上勾扯下来的。
“曾有受害者在此挣扎?”虎杖正说着,转身便趴在地上细细检查。
忽然火光跳动,虎杖随即将脸贴近地面,一股细细的凉风透出。
这木板下面恐怕是空的。
二人合力,三下五除二把木板撬开,没曾想,这木板松动不仅是因为年久失修,这根本就是可以活动的。
把木板挪开后,一个狭窄幽深的洞口赫然摆在眼前,朗月把火折子伸了进去,眯着眼想看清,但这洞深得不见底。
虎杖退后一步,望望屋外,“太黑了,不如把人叫来了再探吧。”
“也好,唤他们回来吧。”
虎刺站在院中,取出一枚哨子吹响,声似鸟雀啁啾,一长两短,正是方才听到的屋外鸟鸣。
不多时,另两名黑衣人聚集回到院子中间。
其中一人拖着一捆麻绳回来,道:“头儿,这家柴房放着大量麻布袋子和麻绳,有很多捆绑使用的痕迹。”
另一个递上一块帕子,里面包着团黑色的东西,道:“东厨灶下,发现有新烧的灰烬,其中夹杂着还未殆尽的衣料碎片,上面绣着花。”
虎杖接过帕子细看,“女子绣样?带回去给刘某辨认。”
朗月盯着地上的麻绳,突然感觉寒意顺着脊柱上爬,这样粗实的麻绳上长满了细细的断痕,不敢想,那些不幸被偷拐来的小娘子,在这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又被送到了哪里。
薄纱蒙住皎皎明月,撒下朦胧柔和的月光。
转眼间,一道整齐的火光一路蔓延到宏伍街,舒重华带着王捕头一行人赶来。
火把一一架起,照得里外亮堂堂,但屋里那个洞仍旧看不清底,王捕头命人点起一盏滚灯,用绳子吊了下去,依着灯火终于看清了下面的样子。
洞口只可容纳一人通过,但越往下越宽,直至绳子降下去一丈有余,终于碰到了底,火焰在下面没有熄灭也没有变弱,有活风就说明有出口,洞底的土石结实,空间可留三四人站立活动。
舒重华抱着双臂站在洞口沉思片刻,对虎杖道:“你留下,在外面安抚百姓情绪,不必下去了。”
虎杖不像翻院墙时那样自告奋勇,接过命后退了出去。
看着王捕头带人依次入洞,朗月扭头问道:“我师弟在你那,还好吧?”
舒重华:“一切安好,与释玉在福泽园,月下蹴鞠。”
她听罢微微一笑,栓紧背上的剑,舒重华见她也要跟着下去,拦住她道:“此事自有官府追查,你不必下去涉险。”
“帮人帮到底,就当积阴德了,”朗月又整了整袖口。
“我知朗娘子是好意,但这案子本也与你无关,此去危险,在这等消息也是一样的。”
她推开舒重华的手,说道:“当然有关,我帮你们抓住了刘大盛,这就算承了他的因,那自然得和你们一起结下善果,不说了,我得下去了,要不该跟不上王大哥他们了。”
舒重华拦不住她,轻叹了一声:“勿忘安全。”眼看她顺着绳索滑下去,在洞底消失,最后连几人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虎杖清走巷子里好事的围观百姓,进屋却见只剩舒重华一人,着急问道:“郎君,你怎么能让她也下去啊?”
舒重华微微摇头,嘴角的弧度骤然放平,道:“方才行动,她可有异常?”
“还未发现,我放出钩子说郎君要升迁,她没什么反应,一天下来只顾着搜查,什么也不问,好像只是单纯想参与查案。”
“磨勘在即,她突然在这个时间出现,又恰好带着案子,不可不疑,断不能让人搅了回京计划。”
“接下来该如何?”
“罢了,先由她跟,你盯着,她若是演不下去露出马脚,即刻缉拿,”舒重华冷冷地盯着洞口,看着底下的火光渐渐熄灭,又让人来重新点灯。
灯火映在凿壁上,沟壑的影子随着火把而变动,像一簇簇看守在这的精怪,嗡鸣声在耳朵里盘旋,凉气划过脖颈,朗月紧握剑柄跟在队伍最后面。
穴道的墙体和地面虽然不平整,但没有松动的泥土石块,也没有新的开凿痕迹,这条通道应该有些年头了。
众人顺着穴道朝正东方向直走,一刻后,指南针开始偏移,王捕头拿出城西舆图比对,如果按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很可能连通城下自然形成的暗渠,暗渠上游是明沟,下游最终排入平滢湖,假使有船只在那边等候,这伙人真就踪影难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朗月抽吸鼻子,感觉空气逐渐湿润,其中还混杂着泥土的腥臭,通道里生着斑驳的苔藓。
一捕快拿着舆图估测行路距离,说道:“头儿,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就快到暗渠了。”
王捕头:“这两日降雨,地下水应该有所上涨,不清楚还能不能过人了。”
不多时,果然听到了哗哗水流声,暗渠水位上涨,水流湍急不能行人,就算是小舟也可能侧翻。
水流撞向石壁,轰鸣声震耳欲聋,水花四溅形成一片水雾笼罩,王捕头站在渠道边抬手扇开雾气,突然撸起衣袖蹲下,伸手探入水里,沿着岸边摸寻片刻收回手,停在一个地方,让人举来火把照明,又探了下去。
朗月负手站在一旁,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良久,王捕头蹙起的眉散开,抿着唇,收回手但什么也没带上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撩起衣摆擦干手,然后指着岸边一块凸起的石块,说道:“这就相当于石锚。”
朗月拿着一根短枝条戳了戳石块,头大脚小,确实适合固定缆绳,“他们真把船开来这了?”
王捕头:“枯水期这里水位下降,水流平缓,我刚才在下面摸到了好几道整齐的痕迹,是船停靠在这留下的。船可以从上游来,也可以从上面的洞一起扛过来,无论如何,定然有船。”
一捕快循下游的方向探路,走到尽头,急急跑回来道:“头儿,没法再往下走了,而且水流那么急,什么线索都留不住了。”
“先上去找舒大人,或许从过往船只还可以查出什么,”王捕头点点头,扭头找朗月,“朗娘子,原路返回。”
“来了,”朗月站在暗渠边上,希望还能多找到些什么。
王捕头招手唤朗月赶紧跟上,看到她手里的枝条,“拿的什么东西?”
朗月伸出枝条,“不知道是什么,我原是想找根棍子,但只有这个。”
王捕头:“这还是树苗吧,怎么会长在这?”
一旁的捕快凑上来:“我认得,这是茶树苗。”
“茶树?”朗月像被针刺到一般,举起枝条看向王捕头。
王捕头意会,立即整队提速,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