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罗罗尹罗罗的其他类型小说《满级黑心莲,娇弱表小姐她不好惹罗罗尹罗罗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长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窦嬷嬷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小姐,我可是照顾了您十年,在您刚进府时,豆丁大的时候就伺候您。”“您四季三餐,风寒生病都是我照顾的,换做别的小姐,稍有良心,都要唤我一句奶嬷嬷,你怎能这么对我?”尹罗罗冷声道:“那我便要去问问大奶奶,陆家容不容得下替主子擅作主张的奴才。”窦嬷嬷眼见拿捏不住尹罗罗,只能作罢,悻悻将医书放回去。先前大爷叮嘱过她,不要让罗罗小姐看什么书,姑娘家的书看多了,心思就野了。这话真不错,小姐以前跟个泥人似的,任由搓扁揉圆,多好拿捏。书读多了,果然就不听话了。用早膳时,黄花梨雕花珊瑚桌案上摆了一碗果子粥,两碟小菜,一碟水晶虾饺,一碟竹节卷红糕,还有两道精致糕点。尹罗罗打眼一扫,就知少了一道蟹粉酥,一碗冰糖燕窝。桃儿也注意到...
“您四季三餐,风寒生病都是我照顾的,换做别的小姐,稍有良心,都要唤我一句奶嬷嬷,你怎能这么对我?”
尹罗罗冷声道:“那我便要去问问大奶奶,陆家容不容得下替主子擅作主张的奴才。”
窦嬷嬷眼见拿捏不住尹罗罗,只能作罢,悻悻将医书放回去。
先前大爷叮嘱过她,不要让罗罗小姐看什么书,姑娘家的书看多了,心思就野了。
这话真不错,小姐以前跟个泥人似的,任由搓扁揉圆,多好拿捏。
书读多了,果然就不听话了。
用早膳时,黄花梨雕花珊瑚桌案上摆了一碗果子粥,两碟小菜,一碟水晶虾饺,一碟竹节卷红糕,还有两道精致糕点。
尹罗罗打眼一扫,就知少了一道蟹粉酥,一碗冰糖燕窝。
桃儿也注意到了:“窦嬷嬷,怎么少了小姐最爱吃的蟹粉酥?”
窦嬷嬷眼珠子心虚一转,随即淡定笑了。
“许是后厨忘记给小姐做了吧,要不奴才去后厨催一催,让他们赶紧做了给小姐送来。后厨这些奴才也真的胆大包天,做事这么不上心......”
她边絮絮叨叨,边准备走。
那冰糖燕窝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丫头用早膳,她也该吃了,年龄大了,可经不起半点饿。
肚子上养出来的肥肉,被腰带勒凸出来,行走间震荡不止。
尹罗罗将乌头玉箸放下,缓缓道:“奴才养久了,确实胆大包天......”
“狗奴才!”桃儿气不过,也跟着骂了一句。
窦嬷嬷脸色一变,转回头却质问起来,“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臭丫头骂我,您难道不罚她吗?”
“小姐,你难道忘了?是奴才一手将您带大,您生病时是奴才不分昼夜的照顾,若是没有奴才,您不会有今日模样。”
“乌鸦尚能反哺,小姐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吗?!”
窦嬷嬷如此有恃无恐,作威作福,无非仗着背后的大奶奶。
尹罗罗闭了闭眼,不想与她废话,“桃儿,去窦嬷嬷屋子里找。”
“好!”桃儿当即应下,迫不及待地迅速离开。
窦嬷嬷想阻拦都来不及,冰糖燕窝和蟹粉酥,此时就摆在她屋子里的方桌上呢。
窦嬷嬷知道这下情况不妙,眼角又挤出几滴泪来,“噗通”跪下来,哭嚎声音连院子里的女使小厮都能听见。
“小姐您幼时生病,奴才照顾您太辛苦落下了胃疾,大夫说吃蟹粉酥能缓解,奴才才擅自吃了一碟,就只有这一碟,这一次。”
“小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不知情的听闻,恐怕还真会以为尹罗罗苛待奶嬷嬷。
窦嬷嬷的二女儿,尹罗罗的另一个贴身女使萼珠,连忙跪下来为母亲求情:“小姐,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饶了她吧。”
屋内伺候的女使居然停下手上活计,纷纷开口为窦嬷嬷求情。
“您饶了她这一次吧。”
“小姐最是心善,就饶了窦嬷嬷这次吧。”
窦嬷嬷膝行爬上前,抱住尹罗罗的腿哀求哭泣。
尹罗罗轻蹙黛眉,吩咐道:“将她拖开。”
但屋内的女使面面相觑,却无人上前。
尹罗罗抿了抿唇,再次冷声吩咐:“将窦嬷嬷拖开。”
才有两个女使犹豫着起身,将窦嬷嬷拖拽走。
*
宁安堂内。
大房氏劈头盖脸痛骂,声音传到堂外。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顺手抄起案上的玉如意,砸到窦嬷嬷的额头,直砸得头破血流,鲜血顺着面颊流下来。
“乌鸦反哺,恩将仇报,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大房氏心底有些后怕。
这老贱奴真是无法无天的好日子过得太久了,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罗罗性子软好拿捏,但罗罗背后的老夫人是吃干饭的吗?
乌鸦反哺,也敢说出口?!她也配?!
“作威作福久了,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真把自己架到主子头顶去了?!
沾了主子的仙气久了,就真当自己天生命贵了?就是把你这贱奴连肉带骨头全卖了,也抵不上罗罗的半截指头。”
此话若是落入老夫人耳中,怕都是要揭了窦嬷嬷这老贱奴的皮,顺带连自己都要捱一顿狠狠排揎。
瞥见堂中摆着的那菜肴丰富,摆的满满当当的方桌时,大房氏眉头隐隐跳了跳。
刚才尹罗罗来宁安堂时,可是让小厮抬着这方桌在陆家招摇过市,所有都看到了。
窦嬷嬷一个下人的早膳,有一粥一燕窝,三碟糕点小食,四碟精致小菜,比尹罗罗这个主子的都不差什么。
老夫人才刚敲打过她,就又闹出这样的事,若是罗罗执意追究,她在老夫人面前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婢子见过大奶奶,小姐,在窦嬷嬷屋里能搜到的都在这里了。”
此时桃儿进门,怀中抱着鼓鼓囊囊的一方布裹,往地上一摊,露出的珠宝首饰,粗粗一扫,价值便不下七八百两。
大房氏额头青筋直跳,再也忍耐不住,当即抡起一掌,打得窦嬷嬷脸都歪了。
“你这老贱奴,居然还从罗罗手中弄走了这么多头面首饰!”
窦嬷嬷捂着剧痛的面颊,下意识想狡辩,但抬起头对上大房氏几乎喷火的双眸,瑟缩了下脖颈,咽下所有的话。
大房氏重重坐回太师椅上,深吸一口气,冷声吩咐。
“这老贱奴以奴欺主,占用主子用度吃食,诱哄主子财物,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去!”
“来人,带下去!”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雷厉风行处置了窦嬷嬷。
窦嬷嬷如遭雷击,双腿软若烂泥,泪珠扑簌簌落下。
小厮进门要将窦嬷嬷带下去,她拼尽全力反抗,发髻衣衫挣扎凌乱,形同疯妇。
“大奶奶,大奶奶饶老奴这一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眼见大房氏不理,她甩开小厮,膝行爬过去抱住大房氏的腿,涕泗横流苦苦求饶。
“大奶奶,老奴的母亲好歹是奶过您的奶嬷嬷,现在瘫在床上,全靠老奴一人养活。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了老奴这一次,让老奴继续赡养母亲。”
大房氏掌背青筋隐现,到底不忍奶嬷嬷失去独女:“罗罗,此事你看......”
尹罗罗望着大房氏,道:“若是找不到男人,您打算如何办?”
大房氏顿了下,“放心,我定会给给你一个交代。”
蔺嬷嬷见尹罗罗神态坦然,似是毫不心虚,心里当下打起鼓来。
虽然人是她亲眼看着抬进小姐房中的,可万一......她脚步一转,先去搜了那些能藏人的地方。
嵌螺钿黑漆木橱内,没人。
紫玉珊瑚大屏风后,没人。
雕龙凤呈祥鸡翅木大柜中,居然还是没人。
蔺嬷嬷后背心开始发汗,又来到床榻前,手持灯烛仔细看了一遍床底,还是没人!
怎么可能?!
蔺嬷嬷的腿开始发软。
尹罗罗冷声问道:“蔺嬷嬷,若是找不到人,你打算如何?”
蔺嬷嬷听着这声威胁,又迎上大房氏的怀疑眼神,心中一个激灵,忙道:“大奶奶,您刚刚也听见了声音。那人肯定在屋内,现在肯、肯定就在床上!”
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蔺嬷嬷一把扯开柔软床帐,床榻上的情形瞬时亮在众人眼前。
“蔺嬷嬷,你以下犯上,污蔑主子名誉,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声怒喝,伴随着两记响亮的巴掌声响在屋内。
宽大的榻上别无他人,只有桃儿一人。
桃儿可是个小炮仗脾气,甩开胳膊,全力扇完蔺嬷嬷两巴掌,一双杏眸还怒瞪着她。
蔺嬷嬷的面颊迅速浮出巴掌印,通红得几欲滴血,一左一右正好对称,偏偏她还捂着脸没办法发作。
尹罗罗捏着绣帕拭了下眼角,望着大房氏嗓音哽咽道:“我睡不着,就让桃儿上榻陪我一同睡,不想却惹得大奶奶和蔺嬷嬷怀疑,我记住今日教训,以后再也不会......”
大房氏讪讪解释,“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挑拨了。”
如今只能将蔺嬷嬷拖出来挡事,将自己摘干净,转头就劈头盖脸怒斥:
“蔺嬷嬷你年龄大,耳朵不好使就算了,偏偏心黑心脏,无故诬陷小姐清白,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非要揭了你的皮不可。”
“下去掌嘴三十下,罚俸一年。若是再犯就赶出陆府!”
看似怒斥一通,惩罚不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房氏有意袒护蔺嬷嬷。
否则奴才以下犯上污蔑主子,驱逐出府都是轻的。
蔺嬷嬷面色却极为难看,一番忙活,不仅没有捏住尹罗罗的把柄,还捱了一顿罚。
她心有不甘捂着疼痛脸颊,怎么都想不通,那男人怎么会平白不见了呢?
随后大房氏带着人离开,星罗院再度回归于平静。
桃儿长舒了一口气,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险些腿软滑坐下去。
尹罗罗也是一阵后怕,但她还没忘了被桃儿扔到窗外的那个野男人。
“将那男人带进来,我要好生审一审。”
适才若不是桃儿及时醒了,她就真的完了。
桃儿给她喂了颗百解丸,解了药性,想将男人拖出来藏到床底下,但她让桃儿直接将人塞到窗下,将窗牖锁紧。
真是好险!
桃儿将昏迷的男人五花大绑捆在红漆官椅上。
尹罗罗朝着男人撒了把药粉,等他睫毛轻颤,一睁开眼就手捏长针,抵在他的要害喉口。
“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的?否则针一旦扎进去,就能立即要了你的命。”
男人被绑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身上只凌乱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身上滚满了窗下的泥土。
发如墨瀑,即便沾灰,仍旧柔顺地垂至腰间
衣襟胡乱敞开,胸膛肤色很白,流畅线条却勾勒出强韧弧度,一双长腿随意支在地上,随风轻荡的袍角偶尔露出几分坚实肌肉。
薄唇优美,唇色鲜红,尤其是那双眼睛形状偏于圆润,艳似桃花,尾端却微微上翘若蝎尾,乍一看仿佛蒙了层薄薄的雾,有几分幽幽莫测。
他抬眸望了眼尹罗罗,薄唇微抿,开口却是一句可怜哀求。
“姐姐,我难受。”
尹罗罗和桃儿:......
“看来你是不信了......”现在还油嘴滑舌地装傻。
尹罗罗手上略一使劲,却微微挪了个位置。
此处穴道不致命,但却极疼,负责刑罚的狱卒们常用这招对付那些嘴硬的犯人,一招下去,再硬的骨头都能软了八分。
以防万一,她还给这人喂了颗保心丸,哪怕再受一天一夜的刑罚,都能保住他的命。
但他骨头却出乎意料的硬。
眉头因剧烈疼痛皱起,却还仰头眼巴巴望着尹罗罗,神色委屈道:“姐姐,我好疼。”
桃儿气哼哼道:“小姐,咱们这次居然碰上硬茬子了,不让他吃苦头是不会说真话了。”
尹罗罗又使上两分力,他脸色都白了,额头渗出大颗汗珠,头慢慢无力垂下,竟这么活生生疼昏了过去。
尹罗罗心下一惊,抓住他的手腕,探了下脉搏。
却发现这人体内居然藏了不下几十种毒素,简直千疮百孔,五脏六腑都被毒药长年累月侵蚀,经过情药的催发,毒性更深,侵蚀更厉害。
若不是刚刚喂了保心丸,她毫不怀疑现在坐在椅子上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这才开始后知后觉,或许男人刚刚并不是装的。
毒性如此之深,脑子不可能不受影响。
“桃儿快,给他松绑,搬到床上去。”
两刻钟后,男人全身衣衫褪尽,上半身已经被银针密密麻麻扎成刺猬。
尹罗罗坐在榻边绣凳上,鼻尖沁出点点汗珠,捏着银针的手指开始轻轻颤抖。
她的底子已经被侵蚀得七七八八,即便她搬出师父传给她的压箱底的梅花十二刺针法,也只有五成把握能救得了他。
日光在室内缓缓流转。
床前专心施针的少女,黛眉弯弯如柳叶,红唇点点似樱桃,小巧秀气鼻尖沁出点点汗珠,宛如一颗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干净无比。
但越是干净无暇的东西,越是容易吸引某些吸食着阴暗肆意滋生出来的污秽。
床榻上的男人一眼不眨地定定盯着着她,觉得心里痒得难耐。
既有种想要据为己有的掠夺欲望,又有将这份美好彻底破坏殆尽的毁灭冲动,两种原始本能你争我夺,互相厮杀蚕食,谁都无法占据上风......
尹罗罗却红着眼眶,低声道:“但依照罗罗对子慎哥哥的了解,没了白妙善,子慎哥哥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陆老夫人手一顿,随即又道:“那将白妙善赶走后,我立即就让子慎与你成亲如何?”
“你们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婚后处得久了,总能慢慢将子慎的心拉回来不是吗?”
她的话音落下,尹罗罗却半晌没有回声,反而纤细肩头开始颤动不止。
陆老夫人连忙低头望去,却发现尹罗罗眼中浮泪光,泪珠一颗颗顺着面颊滑落,正在无声流泪。
尹罗罗抱紧陆老夫人,头靠进她怀里,止不住哭泣,“祖母,强扭的瓜怎能有好结果......哪怕我尽力拉拢,子慎哥哥他若是执意不回头......”
她哭得更厉害了。
陆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看出来了,尹罗罗心里明显还有陆君之,还割舍不下他,只是陆君之这个孽子昏了头啊。
陆老夫人和大房氏好一顿哄劝,总算让尹罗罗没那么坚持退婚了,甚至主动提出要去探望重伤的陆君之。
陆君之见到尹罗罗,眼神中依旧难掩厌恶。
即便,他明知她的无辜。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尹罗罗伸出雪白的纤指,拿着花鸟纹天青瓷盏,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陆君之:“在子慎哥哥心中,罗罗果真成了狠毒之人?”
面对这样泪眼盈盈的尹罗罗,陆君之也不得不避开眼神交汇。
尹罗罗用绢帕抹了抹眼泪:“罗罗从始至终,都是愿意成全子慎哥哥和白姑娘的,只可惜祖母......罗罗此次前来,也是好心告诉子慎哥哥。”
“大奶奶已令白姑娘搬离垂影院,女使小厮们手法多粗暴。子慎哥哥若还念着白姑娘,务必得亲自前去给白姑娘撑腰才是啊。”
陆君之神情一凛。
他自是知道母亲的手段,生怕心上人受了委屈,急忙命人搀扶着自己起身。
哪怕后背腰臀疼痛异常,也丝毫不敢耽搁。
尹罗罗抬起鸦羽似的眼睫,望向陆君之摇摇晃晃地背影,心中难免冷笑几声: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好生将养,还敢逞强行动,损伤到了伤口,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
垂影院内。
女使小厮们忙进忙出,喧闹得很。
翠蓝不耐烦的催促:“都手脚麻利点,别耽搁事。”
于是,女使小厮们动作更加粗暴。
衣箱直接被摔在地上,干净衣裳掉在泥地也没人去管,一截粉白色的肚兜从被摔坏的木箱缝隙露出来,就这么亮在来来往往的小厮眼前。
箱箧也被颠得箱盖滑落,大喇喇敞开,里面的玉镯玉簪摔在地上,直接断成好几节。
翠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姑娘,他们太过分了......”小女使甘棠握着白妙善的胳膊,满心愤愤不满,忍不住就要开口和翠蓝理论一番。
白妙善却反手抓住甘棠,轻轻拍了几下她的手以示安抚,走过去将那截粉白色肚兜塞回箱子里。
站起身时,面上仍旧带着和善浅笑,轻声问道:“敢问翠蓝姑姑,我是不是要搬去柳香院了?”
翠蓝也勾起唇角,“白姑娘说笑了,柳香院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姑娘马上要搬去的是莲香阁。”
甘棠脸色微变:“莲香阁?”
白妙善对陆府不了解,但甘棠却知道,莲香阁位于陆府最偏僻荒凉的西北角。
蚊虫遍地,荒草丛生,连下人平日里都不愿去,常年无人居住,也无保养修缮,陈设家具早就老旧都无法用了。
白姑娘怎能住在那里?
白妙善瞧见了甘棠脸色,也大概猜出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面上却无丝毫愠色,“那就劳烦翠蓝姑姑了。”
说着,褪下手腕间的金镶玉镯,就要塞进翠蓝手中。
先前她总往宁安堂跑,一来二去和翠蓝也熟悉了,翠蓝将她看做未来的大房贵妾,待她很是热切。
但经过昨天宴席上的事,就变了态度。
翠蓝忙不迭将金镶玉镯推回去,“白姑娘太客气了,这只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
见翠蓝确实不愿收,不愿被她拉拢,白妙善只好将玉镯收回来,余光却瞥见翠蓝搓了搓刚刚被她碰过的手指。
她眸光陡然一沉,一缕戾气闪过。
这陆家是潞州名门大户,招进来的下人都要求必须是身家干干净净的,出身下九流的门都不想进。
更别提翠蓝自己是陆家家生子,从祖辈就开始照顾陆家主子,备受器重信赖。
这戏子和妓女的女儿,着实腌臜。
“你们这摔摔碰碰都是干什么?动作都给我小心点!”陆君之的声音忽然从院门口方向传来。
他被小厮书意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问翠蓝:
“母亲打算将阿善搬到哪里?”
“回禀少爷,搬去莲香阁。”
“莲香阁?母亲怎能让阿善住到那个鬼地方??”
白妙善却握住陆君之的手,柔声细语安抚他,“这种情况下,母亲还能让我住在陆家已经很好了。”
又柔柔垂下眼睫,长长羽睫仿佛受惊蝴蝶,“毕竟我这种身份......”
陆君之连忙止住白妙善的话:“妙善,这并非是你的过错。”
“子慎,难道你不怪我吗,都是我一时错念......”
陆君之凝视着白妙善,眸中是几乎溢出的脉脉深情:“我能理解,我不怪你。我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我这就去寻母亲,让她给你换个更好的住处。”
白妙善似是有些感动,面上浅浅盈笑,“子慎,你对我真好。”
“妙善,你等我回来。”
陆君之脸色苍白地笑了笑,然后拖着被刑杖后的身体,去往宁安堂。
翠蓝站在一旁,看心里又膈应又冒火。
大公子自小到大都是同辈人中的楷模,才智出众,勉力上进,待人接物亦是谦和有礼,进退合度,陆家上下谁不夸赞?
怎么碰上白妙善就将规矩廉耻都完全抛之脑后了?
白妙善瞥过翠蓝面色,心里和系统对话起来。
当初为什么不给我选个好身份?这么见不得人的身世,陆君之这条鱼若是跑了怎么办?
系统冰冷无波的机械音响起。
宿主目前的身份无法更改,请专心执行任务,努力攒积分,等积分足够后,便可用积分改换身份。
宁安堂内,陆大奶奶正在忙活。
去年陆家嫡长子出事,传得大半潞州都知道了,现如今陆君之死里逃生平安归来,自然也要告知众人。
陆大奶奶本想大操大办一场,为陆君之去去晦气,但与大爷商量后,近几年陆家生意不顺,赔了不少钱,府内也应该节省开支。
于是由大操大办,变为宴请潞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陆家的亲眷好友上门便可。
“大奶奶,白姑娘来了。”齐妈妈来与她回禀。
白妙善身姿袅袅走入院内,端方行礼宛若大家闺秀般:“妙善见过大奶奶,今日相见有一礼妙善要赠给大奶奶。”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剔红锦盒,交给陆大奶奶身边的翠蓝。
陆大奶奶抬手接过,问道:“这是?”
白妙善言笑浅浅,“我听子慎说夫人患有头风。此药唤柏木丹,对头风病有极好的缓解之效。”
陆大奶奶让齐妈妈收下,这柏木丹小小一瓶价值十金,她好几次咬咬牙想买,却还是心疼钱作罢。
“白姑娘可真是有心了。”陆大奶奶笑眯眯握上白妙善的手。
原本就觉得白妙善举止得体大方,此时瞧着愈发顺眼。
“看来夫人在筹备两日后的接风宴,”白妙善扫视一圈院内问道,“宴席筹备繁琐麻烦,不如我也来帮帮夫人吧?”
“这自然好。”
女使翠蓝脚步匆忙进院,就连声音都透着慌张,“夫人,大事不好了。”
陆大奶奶有些不悦,“平素里教的礼仪规矩都丢了?怎能遇事如此慌张。”
“罗罗......罗罗小姐她自缢了。”
“什么?!”
话音一落,陆大奶奶仿佛屁股下面装了弹簧,立即从太师椅弹站起来。
“快,快去看看!”
陆大奶奶由翠蓝搀扶着,步履匆匆,跨过月拱门时险些绊了一跤,方才口中的规矩都顾不上了。
*
尹罗罗上吊的位置距离宁安堂不远,此时人已经被救下来了,躺在凉亭中休息。
“罗罗,罗罗,我的女儿,你怎能这么想不开呢?!”
陆大奶奶步履匆忙,跨入凉亭,将尹罗罗搂入怀中不住轻拍安慰,关切地似是对待自己亲生女儿般。
“大奶奶,子慎哥哥与白姑娘情投意合,此生非她不娶。我、我与陆大哥哥青梅竹马,他待我就如亲哥哥那般好......我又怎能忍心破坏他与白姑娘的感情?”
尹罗罗的声音低微嘶哑,带着几分哭腔:
“我怎能让子慎的心上人屈尊做平妻?我与子慎哥哥自幼有婚约,若是我没了,这婚约也就不作数了。”
陆大奶奶顿了半晌,才道“你还真是个傻孩子。”
若是旁人说这番话,她定然不信。
可是打小看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尹罗罗说,她不免就信了。
尹罗罗本就是个单纯心善的孩子,可她也没想到这傻孩子居然对子慎如此痴情。
却没注意到尹罗罗的袖中,手指死死地攥着,骨节泛白,掌心隐隐见了血。
此时,吴嬷嬷也进了亭子,“大奶奶,老夫人听闻罗罗小姐出事了,想见见罗罗小姐。”
又附了一句,“大奶奶也去。”
陆大奶奶面色当即便有几分不好。
这老太婆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消息还如此灵通?
*
净心堂内。
陆老夫人嗓音冷冷:“让罗罗退一步,容许白姑娘进府为平妻?”
她将手中青花瓷茶盏掷在地上,碎瓷片登时四分五裂。
巨大刺耳的声音让陆家大爷和陆大奶奶都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陆大房氏,鹤荣当年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陆大奶奶惊诧之余,有些不服气,语气流露不满。
“母亲!罗罗虽然挂在我的名下,可她毕竟不是陆家血脉,陆家将她当个宝贝养到如今,还让她做子慎的嫡妻正房。”
“子慎将来是要科考入仕,做尚书丞相的,罗罗她除了一张脸蛋,既无家世资财,又无理事管家之能,哪里能撑得起官家娘子?”
“再给子慎娶一房平妻又有何不可?”
陆鹤荣也跟着骂道:“你还真是个蠢妇!”
“子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岂会害他?让他娶罗罗又岂会害他?你怎地连这都想不明白?!”
陆大奶奶当即眼眶泛起红。
站在一旁的吴嬷嬷得了老夫人眼神,高声道:“外面的大公子,尹小姐,还有白姑娘进来吧。”
陆君之、尹罗罗还有白妙善先后进屋。
不等尹罗罗行完礼,陆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唤道:“罗罗,快来让祖母看看你脖子上的伤。”
尹罗罗像往日那般,来到陆老夫人身边,跪坐在金纹绒毯脚踏上,脑袋亲昵贴靠在她怀中。
只是眼睫微垂,掩住了情绪。
“这伤痕如此深,罗罗疼不疼?”
尹罗罗乖顺贴心,软声回道:“祖母,不疼。”
陆老夫人抬起头来望着陆君之,冷声训斥:“子慎,你与罗罗自幼便有婚约,你失踪这一年,罗罗也一直再等你。”
“你却负了她,还险些逼死了她,书中那些情义纲常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下去,领三十鞭刑,再去祠堂罚跪三日,期间不准饮食。”
两日前,陆君之一回到家,就当着陆家所有人的面笃定起誓,他此生非白妙善不娶,那时的陆老夫人虽惊诧,可没下这种命令。
陆君之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双膝跪地,应了下来,“谨遵祖母命令,孙子这就去领罚。”
居然罚得这么重?!
陆大奶奶心急,陆家的鞭刑是沾了盐水的,一鞭下去,皮开肉绽,辣痛异常。
陆君之需要足足领受三十鞭,之后还要在冰冷祠堂罚跪三天三夜,期间不能饮食。
一番折腾下来,陆君之能去掉半条命。
母亲怎能对自己的嫡长孙如此狠心,就为了一个区区养女?
但陆鹤荣的眼神压过来,陆大奶奶硬生生将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白小姐。”
陆老夫人看向白妙善,面上带笑,但眼底毫无笑意。
翌日午间。
一品阁,二楼雅间内。
陆君之抬臂举起酒盅,笑吟吟道:“千金易得,知己难寻,贺大人,子慎敬您一杯。”
贺承允刚过而立,眉目俊朗风雅,出身上京贺氏嫡脉,年纪轻轻就是朝廷四品大员,除了自身才能外,还因贺家在朝中树大根深,受家族荫蔽。
他自幼饱读诗书,见广识多,而与陆君之适才从孔孟入学,谈到诗词歌赋,又说起品茗赏玩,戏曲吟诗,竟是意外相投,常有共鸣。
在上京生活三十载,他也少有遇见这般志趣相合的人,当即也跟着举杯,“陆贤弟不必与为兄客气,你我兄弟共饮这一杯。”
陆君之听见贺承允那声贤弟,心中顿时一喜,按捺激动唤了声“贺兄”,便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们两人畅谈饮酒,好不尽心。
但被冷落在一旁的孔麟元却无聊得闲出鸟儿来。
那些酸文酸诗他听着都头疼,脑中过了一遍最近得手的那些女子,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陆君之却将孔麟元此时的状态收入眼底。
一个时辰后,酒量最浅贺承允先醉倒,由他的随从小厮搀扶着,离开了雅间,只剩下陆君之和孔麟元两人。
陆君之又灌下了一盅酒,主动搭上了孔麟元的肩背,“麟元,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又缺女人了?”
孔麟元心不在焉地问他,“那你给我介绍一个?”
嘴上这么说,却并不真的指望,毕竟陆君之与他一南一北截然相反,打小洁身自好,并不去沾染那些女色。
但陆君之这次却真的应下了,“我正好有一人想介绍给你......”
孔麟元立即来了兴趣,听完后,却明白了陆君之的打算,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
“你的那些事我可都听说了,你这可不只是帮我,也是想让你家里的那些老古董点头退婚,你好抱得美人归吧?”
陆君之笑了下 ,“就知道瞒不过你,但罗罗这样的姑娘坐你的正妻,也并不委屈你是不是?”
孔麟元脑海中浮出一抹令人恋恋难忘的玲珑倩影,心笙开始摇动。
饶是他常年游历百花丛,这样的美色也是罕见的,而且又是那样轻柔小意的性子。
日后成了婚,也不耽搁他继续在外渔猎美色,为所欲为。
当即就举起酒盅,主动与陆君之碰了一杯。
“那就说定了。”
眼珠又轻轻一转,“若是我没记错,五日后就是你的生辰了吧?”
陆君之颔首,“正是。”
“那日我在留心园办一场赏花宴,为你庆生辰,你顺便......将表妹妹也带来,一起为你庆生岂不妙哉?”
那充满希冀的轻浮语调,以及眼中滑动的粘腻欲色,任谁看都知道他心里正在打什么算盘。
陆君之隐下心里的嫌弃,以及残存的一丝愧疚,举杯与孔麟元相碰,笑着应下。
宴席散去后,孔麟元还与陆君之一起去了陆府,嘴上说是探望外祖母,但陆君之怎会不明白他蠢蠢欲动真正想见的人是谁?
*
雅间内的两人蝇营狗苟,而那边厢贺承允由小厮搀扶着,下了马车,脚底蹒跚地往宅子走。
走过一拐角时,却听见一声娇柔惊呼。
紧接着,一道清幽花香扑入他怀中。
那袭人香气淡雅芬芳,扑入鼻间时,沁人心脾,还夹杂着如丝如缕的奇异淡香,勾得心弦颤动。
伏在他肩头的女子雪肤乌鬓,白颈低垂,勾出一道惹人心动的弧度。
等轻轻抬起头,看清她的模样的瞬间,贺承允眼瞳轻颤。
白妙善似是受惊,立即退开几步,面上带着点点羞怯:“公子,我不是故意......”
贺承允的酒瞬时都醒了不少,连忙轻声道:“我们也有错,没有早些看见姑娘,险些撞到你。”
望见女子手中拎着的八角攒花红木食盒,食盒上水迹点点,里面的东西溅洒出来了些。
“姑娘,你这是要去何处?”
白妙善轻轻一笑,答道:“小女的未婚夫与人宴饮,担心他酒醉,所以去买解酒的醪糟。”
贺承允听闻听闻她有未婚夫,心间竟有几分深深失落。
“我这醪糟将公子的衣衫都沾湿了,真是不好意思。”
贺承允这才觉察胸口有块湿迹,但已然毫不在意,心神都挂在对面的姑娘身上。
“我正好多买了盅醪糟,既然公子也饮了酒,那就赠给公子算作赔礼。”
白妙善说着,便从食盒中取出那盅洒了些许的醪糟,似是怕染脏贺承允的手,还用自己的百蝶戏花丝帕垫着,递给了贺承允。
“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不等小厮伸手,贺承允就抬臂迫不及待接了过来:“我怎会嫌弃?”
“那小女就先告辞了。”
白妙善款款屈膝行礼,转身施施然而去。
贺承允怔怔望着那道袅袅纤影,眸中带着几许自己都未觉察的迷醉之色,半晌后才举起手中的丝帕。
花香幽幽淡淡,莫名勾人心肠。
但随即在帕子一角瞧见了白色丝线密密绣成的娟秀小字:白。
原来她姓白。
又忽地一惊,这绣着姑娘闺名的贴身丝帕,他岂能留着?
白姑娘刚刚怕是一时慌张给错了。
这么想着,贺承允拔腿便去追那道动人心弦的倩影。
“公子,公子。”
小厮忙不迭地叫唤,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街边的一个不起眼小乞丐眼中。
*
日头渐渐西沉。
陆府花团锦簇的后花园内,静寂一片。
只有一道纤细身影在一处花草圃中慢慢移动。
尹罗罗口中一边轻声哼着小调儿,一边采摘种在花圃中的药材。
那晚过后,阿渊的伤复发了,她采点药材回去给他熬药。
忽然,腰间攀上来一只手,轻轻揉捏一下,带着浓浓挑逗意味。
竹篮霎时间掉落在地,尹罗罗受惊躲开,转过身看向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梳得油亮的头发束在金镶玉发冠内。
穿着殷红瑞兽纹杭绸大氅,手中轻轻摇着一柄洒金扇,与轻轻勾起的唇角那抹轻佻笑容相称,一看便知是个油滑风流纨绔。。
居然是孔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