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呢，听说娶得还是国外的媳妇儿，可洋气了。」
「啧啧，可惜喽，我们家月月这么优秀，没人得便宜喽。」
我们平时吃饭的时候，会说一些家庭琐事，有时也会互相调侃一番。
我是不婚主义，我爸妈都知道，他们也完全尊重我的想法。
此时，李娟娟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直接接茬道：「如果小姨、姨夫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女儿，我可是正常人。」
见我爸妈不吭声，她又赶紧来了一句：「以后我结婚了，您二老还有外孙抱，农村最注重传香火了。」
我真要被气笑了。
李娟娟的脑回路真是新奇，想认爹妈想疯了吧。
我妈放下手里的筷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已经有月月这个女儿了，我和她爸爸都很知足，我们目前不打算再领养一个。还有，我们思想不算陈腐，我们月月想干嘛就干嘛，香火我们不看重，也不需要别人说三道四！另外，我们之所以能答应让你住下来，是看你可怜，想帮你，如果你心术不正，那我们只有把你请出去了。」
说完，我妈把李娟娟夹过来的一个鸡腿转夹到我碗里。
我在内心给我妈鼓掌。
空气有一瞬安静，饭桌前李娟娟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直到我爸开口破冰。
「娟娟啊，听说你这次来是想找工作的对吧？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啊？」
听到我爸提到找工作，刚刚被打压的李娟娟又瞬间来了兴趣。
「是啊，我就是来找工作的，我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就想找个行政经理的工作就行，月薪2万以上，平时就坐坐办公室什么的，周末双休，有年假，不加班的那种就行了。」
李娟娟吧唧吧唧说得头头是道。
也为难她能提这么多条件了。
只是个初中学历，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开口就经理级别，还月薪两万，是真自信啊！
「月月姐，你是什么工作啊？」
李娟娟看着我碗里的鸡腿，玩味地问了一句。
「玩音乐的。」
说完，我故意看着她的表情。
果然，她的白眼在下一秒准时出现。
接着开始嘟囔：「在我们农村，玩音乐都是不务正业，啧啧，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就是不知道勤奋，努力，就知道玩。」
我连忙应声附和：「就是，谁让我含着金钥匙出生呢，不像你，出生含的是铁钥匙。」
我爸妈被我的话噗嗤一声逗乐了，李娟娟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娟娟，还是得从基层干起，我有几个还不错的朋友，我问问他们，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年轻人还是得多学习，积累经验，不能好高骛远啊。」
我爸端着米饭，好心嘱咐。
「姨夫，您可算了吧，您整天在家游手好闲，能有什么朋友啊，我可不想回家种地呢。」
她眼神鄙夷地看了我爸一眼，转而又把目光落到我妈脸上：「小姨，我想跟着您干，您手下随便有个公司让我当个经理就行，毕竟这么大的产业，公司也得有个自己人不是。」


没想到，下一秒李娟娟直接尖叫一声。
「87年？！月月姐都快40了呦！竟然比我大了十多岁！」她故意夸张地张大嘴巴，面露惊恐。
这是要吓死谁？
我稳了稳，没搭理她，正想着怎么把她这些垃圾衣服清理出去。
一件粉色的已经起球的蕾丝睡裙，下一秒被她挂在衣柜正中间。
李娟娟见我没搭腔，继续道：
「不过，月月姐这么漂亮，姐夫一定很优秀吧？」
空气中的气味越来越浓，我鼻子有些闷，没理她，吩咐保姆帮她收拾，就退了出来。
走到楼梯拐角，房间里飘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们小姐是不婚主义，你以后说话注意一下哦。」
「什么是不婚主义呀？」
两秒停顿后，声音似乎又降了一个度。
「就是一辈子单身，不结婚呗。」
「啊？！不结婚？那她是不是有病啊，女孩子不结婚在我们老家是要被关柴房，连年都不让在家里过，全村人都看不起的。」
「嘘！别说了，你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哎，可惜这么大的家产后继无人了。」
我摇了摇头，正要下楼，里面紧接着又传来一句。
「我要是这家女儿就好了。」
我爸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李娟娟正在厨房帮保姆做饭。
听到开门声，她连手都没洗就跑了出来。
堆着笑的眉眼下，涂了粉红色唇釉的嘴角微微上扬。
围裙背后的手上还粘着几粒正淘洗的大米。
在确认面前穿运动装的男人就是我爸后，她恭恭敬敬道：「姨夫您好！我是李娟娟，您回来了，我去给您倒杯水吧。」
我爸看到她后，很快就猜到她是谁，笑着寒暄了几句，后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
看我爸态度随和，李娟娟一下来了精神。
先跑去厨房洗了手，后直接到客厅在我爸对面坐了下来。
我在一旁有意无意地翻看着一本杂志。
「姨夫，您不用上班吗？您家里条件这么好，这么有钱，我还以为您一定是每天穿西装跑应酬的大老板呢！」
她乖巧地笑着，讨好地看着我爸。
「哦，我啊，退休了，现在是月月她妈在赚钱养家。」
我爸打趣道。
李娟娟听到我爸这么说，瞬间撇了撇嘴，白眼翻了180度。
我爸当然也发现了她的表情，我俩相视一笑，默契没吱声。
整个下午我窝在家里，练琴，看书。
我爸则照常鼓捣他的花花草草。
李娟娟并没有和我们说太多的话，反而一下午都和保姆窝在厨房里。
唯一出来的一次，是问我，我妈喜欢吃什么。
「我妈的饮食喜好，保姆都知道，你问她就行。」
我懒得看她，继续擦拭着一个红色的木质小象，擦完后，把它轻轻放进了一个玻璃柜里。
这是奶奶在我五岁那年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从小是由奶奶看大的，那时候爸妈忙着做生意，没时间管我。
直到五岁，才把我从奶奶家接走。
我走后不久，奶奶就去世了。
这是奶奶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李娟娟瞟了瞟我手里的小象，看着不像什么值钱物件，白眼一翻，回厨房去了。


远房表妹来城里找工作，暂住我家。
念着有一些亲戚往来，爸妈对她客气有礼。
她天生自来熟，又会察言观色，很快就把爸妈哄得团团转。
衣服鞋子都挑我的穿，连没拆封的化妆品都抢来自己用。
俨然成了我家小公主。
她搂着我妈的胳膊撒娇：「月月姐是不婚主义，不能传宗接代，不如认我做女儿，这样您就能有女婿和外孙了。」
......
姥姥打来电话，说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要来城里找工作，让我妈帮忙。
我妈在确认对方学历是初中后，明确表示拒绝。
可耐不住姥姥软磨硬泡，说都是亲戚，不帮面子上挂不住，村里人也会说三道四。
我妈权衡再三，无奈答应。
让她在找到工作之前暂住我家。
一个农村人，初来城里找工作，来回的路费再加上租房，饭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小姑娘家不安全。
我家房子大，空房间多，又有保姆照顾，不在乎多一双筷子。
姥姥很开心地挂断电话。
没过两天，一个陌生女孩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瘦瘦黑黑，绿衫红裙，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她从一进门就对我家赞不绝口。
「哇，这房子也太大了，比我们村公园都大！」
「真有钱，这装修得花多少钱啊！」
「谁要是能住在这里，真是祖坟冒青烟，这家人命太好了！」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保姆领着她来到客厅，她东张西望的眼神才最终落到我脸上。
「你就是，月月姐吧？你好！我叫李娟娟。」
她看向我，眉眼弯弯。
「你好。」
我冲她笑了笑，礼貌问好。
除了皮肤不白，李娟娟长相不差，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软糯。
打扮有些土气，但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机灵，利索。
...
我爸出去锻炼，我妈去了公司。
我创办的几家音乐培训机构，平时有专人负责经营。
我只会在无聊的时候去转转，权当打发时间。
今天正好我在家。
自从那天接到姥姥电话，我妈就告知我和我爸这件事，并已经让保姆安排好了房间。
说万一她来，谁在家就简单接待一下。
等李娟娟看的差不多了，我问她对房间有没有什么要求，她使劲摇着头：「月月姐，能住这么好的地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不挑的。」
家里空房间不少，既然她不挑，我就按照原计划，让保姆带她去了二楼西侧的房间。
那间房的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房间的左侧是我的衣帽间，右侧是我的琴房。
保姆特意交代她，我有轻微洁癖，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
李娟娟重重点头，眼睛只在门外朝里瞟了瞟，就被保姆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可刚进门，她就嘟囔了一句：「这个房间这么小哦！」
声音很小，像是无意说出来，却足以听清楚。
其实房间并不小，放她的东西绰绰有余。
床、被褥、衣柜、梳妆台样样都有。
没等我们开口，她又皱着眉补了一句：「我看旁边那个琴房都比我的房间大。」
「这个房间比琴房大，只是放了双人床才显得小。」
保姆听她那么说，按捺不住，指了指白色的软床，解释道。
李娟娟看了看我，并没有从我口中说出换房间的话，她只得识趣地自找台阶：「哎呦，没事啦，我随便说说而已，这间房子也很好，我很喜欢啊。」
「好！喜欢就好，不喜欢可以随时搬走，外面大把的出租房等着你。」
我没惯着她，说完轻松地冲她微微一笑。
对面，李娟娟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她又开始挑衅。
「月月姐，你多大岁数啊？」
她俯身打开行李箱，行李箱里各色衣物在拉链拉开的瞬间全部涌了出来。
看样子应该是被强行塞进去的。
与此同时，一种廉价香水味伴着洗衣粉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我87年。」
我接了杯水，瞟了一眼满地杂物，顿时有点反胃。
姑娘家家的能把行李收拾成这副德性，也是奇葩。


等我妈回来的时候，李娟娟已经帮保姆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看见我妈，直接上来一个熊抱。
「小姨，好久不见，好想您啊，您还是这么年轻，漂亮，有气质！」
刚进门的我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但还是礼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娟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你刚满月的时候，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
我有点想笑，出于礼貌还是憋了回去。
「人家看照片嘛！」李娟娟倒是很会给自己找补。
她见到我妈，就像狗见了主人，尾巴都要摇到天上去了。
又是忙着接我妈手里的包，又是给我妈拿拖鞋，又是端茶倒水。
等我妈坐到沙发上，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的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
「小姨，这是我妈让带的土鸡蛋，都是自家喂的土鸡下的蛋，营养价值高，是专门给您补身体的。」
她提着袋子朝我妈挪了挪，说话时特别加重了那个「您」字的语气。
我和我爸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李娟娟还带了礼物。
我想起那个快要撑爆的行李箱，也不知道这一袋子鸡蛋是怎么在里面找到自己一席之地的。
我妈看着她手里的袋子，含笑道谢，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并没有去接，而是示意保姆把鸡蛋拿走。
后转头看向我问：「月月，小娟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吗？」。
没等我开口，李娟娟直接抢着说：「嗯，月月姐都安排好了。」
说完，她眼睛一转，故意压了压声音，垂下眼睫道：「只是，那间房离琴房那么近，月月姐应该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吵到我吧。」
她目光从我身上扫过，后试探性地看向我妈。
下一秒，我妈直接站起身道：「你的房间是我提前安排好的，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找我，我应该也不会给你换。另外，我们月月现在是钢琴九级，她就算晚上练琴到12点，我和她爸爸都支持。」
我妈是十几家公司的CEO，说话办事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干练，是圈里有名的女强人。
她喜欢高效直接的沟通方式，不喜欢拐弯抹角。
本以为从农村来的李娟娟单纯，却不想话里话外都心机满满。
我妈叱咤商海多年，李娟娟一抬腿，我妈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听我妈这么说，李娟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本想解释，无奈我妈已经起身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满桌子都是我妈爱吃的菜。
李娟娟更是一刻不停地夹菜。
「小姨，您尝尝这个，听说您喜欢吃，这是我特意学着给您做的。」
「小姨，这是下午我跑了五家超市才买到的鱼，可新鲜了，您尝尝。」
「小姨，怎么样，好吃吗？」
我妈被李娟娟的过分热情，搞得有些烦，只能转移话题看向我爸。
「老沈，下周老王的儿子结婚，你记得提前安排随礼啊。」
「老王的儿子是不是比我们月月还小呢，这么快就结婚了。」
我爸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