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院里的救护车已经都被调遣来，可前头拉走很多重伤病人。
等了很久才返回一辆救护车。
4
“纪医生，钢筋疑是扎穿了你的子宫，伤势等不得，一会救护车到了你先上。”
我浑身发冷，只感觉肚子中的小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
救护车刚刚停稳，陈锋一把抱起林子薇将她送进救护车，他自己也挣扎着爬上去。
“这个病人伤情更严重，你们能不能稍微等一下，后面的救护车一会就到？”
“或者能否麻烦你们坐旁边，将中间的床让给这位患者？她失血过多，随时有生命危险！”
陈锋让林子薇大喇喇躺在救护车的急救床上，一脸阴沉看向我。
“看她还有力气瞪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先来后到，我们最先下山等车，这个救护车就是我们的！”
“我老婆还怀着孩子呢，她肚子饿了着急回城吃饭！”
临关上门时，陈锋还嘲讽地瞥了我一眼。
“活该没人疼，男人婆！”
他们刚走不久，后面的救护车打来电话，抢修出来的路又被堵死了。
我生生挨到天黑，才被一个三轮车送到医院。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自从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我不知吃了多少药拜了多少佛，才等来这个孩子。
医生剪开鲜血黏连的衣服，仔细检查腹部的伤口，深深吸了口气。
“你要有心理准备，子宫受损严重，恐怕整个子宫都要摘除……”
“家属呢？叫家属尽快来医院签字，手术一刻也耽误不得！”
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一直以来支撑我的信念崩塌，意识渐渐模糊。
陪同我来的实习生匆忙跑向外面。
“纪医生手机还在救护车，我现在就给她家人打电话！”
熟悉的铃声在不远处响起，循声望去，只见陈锋的腿已经打了石膏。
他拄着拐杖拎着奶茶，小心搀扶着林子薇。
他皱着眉头掐断了电话，铃声又执拗地响起。
“纪今安，我说了今天有重要的事，能不能别总打电话来查岗？”
“不过一个西洋人过的情人节，也值当你没完没了来电话？”
“我忙着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他
一阵后怕，若不是这个实习生妹妹，我恐怕真的命丧这里。
腹中一阵绞痛，尽管我死死捂着腹部伤口，但鲜血还是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刚走到山下，就看到陈锋正在和医护人员争吵。
“凭什么不给我老婆一个担架躺着？”
伤亡人数众多，先行过来救援的担架紧张，林子薇虽然被困但只是一点擦破伤。
何况如今她和陈锋挤在一副担架上，另一个担架空在原地。
医护同事想协商让出那个担架，却被陈锋指着鼻子臭骂一顿。
“就算我老婆现在不用，但她一会若是累了也得躺上面休息会，我们不让！”
说罢转身温柔地抚摸着林子薇显怀的大肚子。
“老婆，你别怕，我不会让你被外人欺负！”
“老公，听他们说上面发生了二次坍塌，你没事吧，吓死人了！”
“你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就算真死人，那也是他们命该如此！”
“乖乖，你可要保持心情愉快，否则我儿子出来皱巴着一张脸，可咋整？”
陈锋抱着那个叫豆豆的狗，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温馨。
我却失血过多，一阵阵昏厥感袭来，如坠数九寒冬。
曾经我养了一条相伴多年的柯基，刚结婚的陈锋却说自己狗毛过敏。
我妥协说会将狗单独关在一个屋子不出来，他还是不依不饶。
他说有狗没他，有他没狗，最后我只能忍痛将狗送走。
原来爱与不爱如此明显。
“快来人帮帮忙，纪医生受伤了！”
周围医护人员终于注意到我，我伤势严重，急需躺下来减缓腹部伤口的出血量。
可现场只剩下林子薇那个空着的担架。
“你们看什么？那个担架是我老婆的！”
“再说看她鲜血流了一身，晦气！若是躺我老婆躺过的担架，万一把厄运传给我老婆，你们谁负责？”
陈锋吵吵嚷嚷，霸道地将两个担架叠在一起坐在身下。
“矫情！那么娇气，别出来摆花架子救人啊！”
“只能说你自己命不如人，不知谁娶了你这么倒霉！地上那么宽，不行你躺地上得了！”
最后还是一个志愿者看不下去，将我扶到他车的副驾驶，座位放平让我先歇会。


“薇薇，你要记着我爱你，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我结婚六年的老公，当着我的面，诉说对另一个女人矢志不渝的爱意。
让婚礼上宣誓时那句“我爱你”成了莫大的笑话。
“这里不安全，随时可能会有落石和新的坍塌，快走！”
“她怀着孩子还未吃午饭，求求你们先带她到安全的地方，仔细检查检查她的身体。”
“再给她炖个鸡汤，记得撇去上面的油，别放姜，她不爱吃。”
陈锋絮絮叨叨嘱咐众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林子薇转。
见我们按部就班清理现场，寻找其他被埋人员。
他忽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脚脖子，以额触地，不停磕头。
“求求你们，先带她下去安置，等我出来一定给你们送去锦旗感谢。”
他的食指上甚至还带着我们的婚戒，却在求我救他的情人。
我按规程检查完，吩咐几个人护送林子薇下山。
她却从担架上回头，“阿锋，豆豆也不知……哎，算了，听天由命吧！”
我带着人继续清理现场营救陈锋，沙石中散落着陈锋和林子薇的合照。
背面都标着日期和地点，每年重要的节日，陈锋总借口加班出差，原来都在陪着林子薇。
甚至在我没了第一个孩子那晚，他挂断我的电话却是在陪林子薇露营看流星雨。
看着沙土中的照片，陈锋一脸痛惜。
“能不能帮我找找所有照片，捡起来收集好？”
身边一个救援同事不乐意：“上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搜救，时间就是生命，哪有空整这些无聊的东西？”
两人僵持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微弱的狗叫。
陈锋瞬间变了脸色，死死拽着我的裤腿。
2
“你们标榜自己救死扶生，那边压着我的小狗豆豆，它也是一条生命，快去救啊！”
小狗所在的方位，下面是中空区域，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还会被上面滚落的落石和泥淹没，极其危险。
同行人员纷纷摇头，大家前来是为了救人，不是送命。
已经救出的陈锋挣扎着从担架上站起来，单腿支地，在身后狠狠推了我一把。
“过去救狗啊，那可是我老婆每次来都喂的流浪狗，若是知道
豆豆没了，我老婆会伤心难过的。”
“孕妇最忌讳伤心，对胎儿发育不好！”
“再说狗的命也是命，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我被推得跪倒在地，地上突兀的钢筋一下扎穿了我的手。
就算戴着层层口罩，但额头的冷汗还是被同事察觉。
“纪医生，你没事吧？”
“你本就身子不舒服，要不先下山休息，这里还有我们呢！”
不等我出声，陈锋歇斯底里吼起来。
“下山，谁允许你们下山？那里还有我们的狗狗，你们怎能不管？”
“害我老婆伤心就是罪该万死！要是你们不救豆豆，我也不走了。”
“你们这群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来这里作什么秀？”
“你们怕死不救，我自己去救！到时我若死了，都是你们害的！”
他边说边掏出口袋中完好的手机，对着我们拍摄起来。
“你们这群胆小鬼，就等着被网暴吧！”
陈锋在我面前总是淡淡的，不会大笑也不会发怒，若是不愉快他最擅长的就是冷战。
我从未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模样。
甚至我被医闹患者刺伤住院，他都是淡淡地安慰我。
“他们丧失理智不可理喻，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可他如今分明就是不可理喻的模样。
后面还有更多的人等着我们去搜救，不能因他一个人耽误其他人的生命。
我转头和同事商量。
“你们一部分送他下山，一部分继续搜救，这里我来收尾。”
正好另一个搜救小队的人找人前去支援，众人只好按照我的建议行事。
只是陈锋却执拗地坐在地上，说要亲眼监督我救出豆豆才安心。
我用纱布缠住手上的伤口，我小心翼翼朝狗叫声摸去，一步一步都要小心试探。
身后的陈锋不停催促。
“能不能快点？狗狗被压了很久，等救出它我还要下山陪我老婆吃饭呢。”
“我不在她身边，她吃饭容易挑食！”
“女人就是胆小麻烦，早知道刚才应该留下一个小伙去救狗！”
终于我摸到了小狗所在的地方，脚下只有一颗细长的树支撑着上面滑坡下来的泥石。
小狗脖子上戴着一个小玉牌，心猛地
情人节山体滑坡现场，老公和青梅被压在下面。
两人身无寸缕紧紧抱在一起，若要抢救必须牺牲一个人
“锯我的腿，救救我老婆，她还怀着孩子！”
“老公，都怪我，要不是我执意要来咱们定情的地方，也不会……”
他眷恋地亲吻着青梅，摘下我为他求来的护身符，挂在她脖子上。
“傻瓜，我怎舍得怪你？为了你和孩子，就算让我死都甘愿。”
见我们还在研究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着急用石头使劲砸自己的双腿。
“快啊，现在就救我老婆，让我牺牲什么都行！”
看着他为青梅要死要活的样子，我默默摘下婚戒，和兜里的孕检报告揉作一团。
孩子我不要了，老公也不要了。
1
陈锋是个马拉松运动员，那双腿就是他的命。
为此他每隔三个月就要去医院检查双腿的健康，甚至为它们上了巨额保险。
我在家中低血糖晕倒，他宁愿等救护车来抬我，也不愿抱我或背我下楼，就怕双腿承压重有丝毫损伤。
我安慰自己他是为了职场生涯更持久，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
如今他竟然为了青梅林子薇，不惜亲自砸烂自己的双腿，甚至愿意锯断双腿。
经过研究，我们决定还是采取保守办法，暂时不锯他的腿。
若救人过程中出现坍塌发生二次伤害，届时再锯。
抢救林子薇过程中，上方坍塌的石块重量全都压在了陈锋腿上。
他的腿不断被顶开承压，鲜血淋漓，他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但看到林子薇泪眼婆娑的眼还是扯出一抹笑。
“不碍事的，老婆！我们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到时告诉他，爸爸是保护他和妈妈的大英雄！”
我的心像是挨了一记闷锤，痛得无法呼吸。
救出林子薇的瞬间，上方石块泥土没了支撑纷纷往下滑落。
眼见一块大的石头朝人群滚落，陈锋忽然爆发硬生生扯断一条腿，扑上前将林子薇护在身下。
石头砸中他的后背，疼得他闷哼一声。
“阿锋，你怎么那么傻，为何要救我？”
陈锋不顾自己的疼痛，见女人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我是你的老公，不护着你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