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上,我们将张哥的货款全部结清,加上晚上自己赚的,分给廖文华和齐斌每人十块钱辛苦费后,我身上还剩下六百多块。
看着手里的钱,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够扭转眼前的困境。
我和齐斌帮着廖文华把东西搬到了我家。
一进门,父母就迎了上来,母亲一把抱住廖文华.
声音有些哽咽:“苦命的孩子啊,以后别想那么多了,人生还是有美好的。在叔叔阿姨家好好生活,这里还有个妹妹,你们三个小孩正好可以做个伴儿!”
父亲也拍了拍廖文华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别见外。”
廖文华显然没料到家里人会这么热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嘉婕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廖哥哥,你以后要陪我玩哦!你不能学我哥,他总是不陪我,哼!”
说着,她还故意朝我撇了撇嘴,那俏皮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特意从外面买了些肉、虾和蔬菜回来,想让家里也开开荤。
正好齐斌也在,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饭桌上,父母不停地给廖文华夹菜,生怕他吃不饱。
廖文华低着头,默默地吃着,偶尔抬头看看大家,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和不安。
饭后,齐斌叼着根牙签,没大没小地和我父母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和廖文华相视一笑,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没个正形!
我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廖文华的话不多,但偶尔提到他的过去时,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苦涩。
他的故事还要从他母亲说起。
廖文华的母亲是当地十里八乡有名的美女,当年和一个下乡的知青情投意合,走到了一起。
然而,随着“知青返城”政策的实施,他的亲生父亲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他们母子,独自回城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
徐树根没有介意他母亲怀孕,毅然娶了她。
起初,徐树根对他母亲很好,廖文华一出生,户口就落在了徐树根的名下。
婚后的几年,生活还算幸福。
廖文华小时候备受母亲宠爱,然而好景不长,母亲在生二胎时难产去世。
第二年,徐树根续弦,娶了现在的后妈姚思。
姚思进门后,徐树根对廖文华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
起初,他只是对廖文华冷淡了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听信姚思的挑唆,认为廖文华“克”了家里的运势。
渐渐地,徐树根对廖文华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最终演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动辄打骂,甚至连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更令人心寒的是,廖文华的读书费用,徐树根一分钱都没有出。
他能上学,全靠区里的强烈推荐。
我们学校作为首批“扶持贫困生”的试点单位,这才勉强将他录入。
即便如此,廖文华的生活依旧艰难,学费虽然减免,但光一个生活费就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和父母听得心情异常沉重。
母亲的眼眶早已湿润,父亲则紧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沙发扶手,显然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只有嘉婕,似懂非懂地趴在廖文华的身上,天真无邪地说道:
“廖哥哥,你好像吃过很多的苦。不哭,我这里有糖吃,吃糖会心情好的,哥哥告诉我的...”
嘉婕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到廖文华手里,笑嘻嘻地说道:“给你吃,很甜的!”
廖文华握着那颗糖,手指微微颤抖。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对面嘉婕床上熟睡的廖文华身上。
他的呼吸平稳,脸上带着难得的安宁,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放下防备的地方。
然而,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我到底该不该让他卷入嘉婕的事件?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解决方式,绝不能让任何人轻易逃脱。
牵扯的人越多,事情的性质就会越复杂,甚至可能失控。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阵挣扎。
廖文华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我不想再让他背负更多的沉重。
最终,我下定决心——这件事,我必须独自解决,如果多人加入,变成了团伙组织性犯罪,那定性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要亲手终结那个毁掉我命运的魔掌,谁都不能逃掉...愤愤然的我此刻握紧了拳头。
我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床边那个特意买的加长背包。
拉开拉链,里面零散的配件被我分解开来,冰冷的枪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寒光,仿佛与我眼中的冷意融为一体。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那个背包,原来的书包自然给了他,毕竟他的那个早已破旧不堪,几乎无法再用了。
早餐时,家里的气氛格外温馨。母亲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嘉婕兴奋地坐在廖文华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母亲笑着看了我一眼。
轻声叮嘱道:“兴儿,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和文华帮我去接嘉婕吧。她现在上学前班,放学时间晚一点。你们下课就坐公交去接她,我和你爸这几天要去夜校,要考试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猛地刺进我的记忆深处。
前世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母亲也曾这样叮嘱过我,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时的我,还大包大揽地应承着,直到悲剧发生,才追悔莫及。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的肩带,指节微微发白。
我冷声点头,语气坚定:“放心吧,妈,没问题的。”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母亲没有再追问,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转身去帮嘉婕整理书包。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一世,家人的态度和前世截然不同,尤其是廖文华的突然出现,仿佛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然而,我知道,有些事情并没有改变。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威胁,依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我刚放下书包,还没来得及坐下,夏老师就风风火火地来我班上找我了。
他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熬夜批卷子的结果,但精神却出奇的好,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小子,你可以啊!”他走到我桌前,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这样都能考个第十名,挺牛皮啊!怎么,特意在数学上掉分,怕自己太惊人吗?”
我抬起头,故作谦虚地笑了笑:“老师过奖了,我怎么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呢?这不就是我的水平吗?前十呀?那我可以进实验班咯?”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贱兮兮的得意。
夏老师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这没问题啊,你必须可以进。小子,你挺对我胃口,真希望在实验班见到你!”
我笑着点头,语气轻松:“没问题啊,老师,咱们实验班见。”
说完,我便转身回到座位上,刚想再和夏老师聊几句,上课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我未出口的话。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我瞥见李享正盯着我新换的背包,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他伸手想要拉开拉链,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
将包推到靠墙的角落,半开玩笑地说道:“诶诶,别搞哦,包里放着几百万,这要丢了,谁负责?”
陈强听到我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几百万啊?兄弟,你怕是做梦还没醒吧!”
他的笑声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李享也被逗乐了,注意力从我的包上转移开来。
三人说说笑笑,跟着早读的同学们一起读起了语文课文。
课间操结束后,我站在操场上,远远看见廖文华朝我走来。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崭新的眼镜,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步伐轻快,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孤僻和阴郁。
他走到我面前,兴奋地说道:“兴哥,你看,眼镜修好了!总算修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啊,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的笑容让我心里一暖,仿佛看到了他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希望。
下午的时候,一个女同学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朝我招了招手。
我抬头一看,这不是昨天和熊程怡一起去做义工的那个校服女生吗?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校服,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
我走过去,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李琪,和熊程怡是一个班的。”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俏皮,
“昨天那首歌谈得不错哦,看你挺有意思的,程怡平时可不会和男生聊那么多,你还是第一个呢!”
我笑了笑,故作谦虚地说道:“是吗?那我可真是荣幸啊。”
李琪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你可别得意,程怡也不是那么好接触的。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以帮你哦,不过嘛,好处肯定是要一点的。”
我故作认真地点头:“那当然,李小姐若愿意帮我的忙,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听了我的话,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得意的小狐狸:“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转身蹦蹦跳跳地回了楼上,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显得格外活泼。
一天的课程在看似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了,但我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让廖文华和齐斌、王大力他们去送铜线,钱已经交给了齐斌,货按时送到电机厂门口即可。
我只需要找个时间去结款,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毕竟合作了这么多次,每次去,烟都会递上一包,他们也不会为难我。
可廖文华偏偏把我爸妈的话听进了心里,死活要跟着我。
我拗不过他,只能让他一路同行。可问题是,他跟着我,我还怎么去组装那把鸟铳呢?
我靠在公交车窗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拉扯着,无法平静。
包里那把未完成的鸟铳,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头。
我知道,它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我唯一能保护家人的手段。
可是,真要动用它吗?
我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的肩带,指尖微微发颤。
脑海里,嘉婕那张可爱的小脸不断浮现,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像一把温柔的刀,一点点割开我内心的防线。
我不能让她出事,绝对不能。
可是,一旦我用了包里的东西,事情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我会变成什么样?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公交车的颠簸打断了我的思绪,车身猛地一晃,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到了幼儿园附近,我先带着廖文华去了小卖部。
店门口摆着几箱汽水,老板正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
我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随手扔在柜台上。
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老板,等会儿我妹妹和同学过来,让他们进来喝汽水,我去上个厕所。”
老板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我转身对廖文华说道:“你去幼儿园03班接我妹妹,就说是我妈刘丽让你来的,老师就知道了。”
廖文华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转身朝幼儿园走去。
他穿着校服,看起来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自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我快步走进小卖部后面的厕所,反手锁上门。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瓷砖已经泛黄,角落里堆着几把拖把和扫帚。
我从背包里掏出工具和零件,手指微微颤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组装的过程并不顺利,零件在手中滑了好几次,螺丝刀差点掉在地上。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耳边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震得耳膜发痛。
终于,最后一个零件装好,我用一块旧布将鸟铳裹紧,塞进厕所旁拖把后面的缝隙里。
刚松了一口气,厕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廖文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兴哥,你在里面吗?嘉婕接来了。”
我猛地一惊,手忙脚乱地将工具塞回背包,擦了擦额头的汗。
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马上出来!”
推开门时,廖文华和嘉婕正站在门口,嘉婕手里拿着一瓶汽水,嘴角还沾着一点零食的碎屑,显然已经在小卖部里等了一会儿。
“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呀!”嘉婕嘟着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但眼神却亮晶晶的,显然对能喝到汽水感到兴奋。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揉了揉她的头发:“抱歉,这不是肚子不舒服吗。”
说着,我径直来到小卖部,准备再给他们拿几瓶汽水。
可就在这时,远处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驶入了我的视线。
那辆车...我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白色的车身,车尾有一道明显的刮痕,车牌号虽然模糊,但我绝不会认错——就是那辆车,前世掳走嘉婕的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