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升起车窗，闻着车里残留的独属于孟昭身上的味道，贪恋又沉迷，曾几何时，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孟昭，把头伏在她的颈窝里撒娇耍赖不肯放她起床。
那时候的他，想过地久天长，海誓山盟，一切年轻人恋爱时的傻傻的冲动他都想过，什么去老君山挂一个同心锁，去雁落寺求一个同心结，去亲手做一对属于他们的戒指...
凡此种种，只是他唯独没想过孟昭在一通电话后的彻底消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消息。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周政找遍了孟昭所有的联系人，可是结果一无所获，孟昭这个人，连同她的家，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信号都没有留下。
段斯年也曾打趣他说：“让你以前对人家那么狠心，遭报应了吧。”只是在周政的一记眼刀下默默闭了嘴，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孟昭的名字。
这些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移民，生病，意外，所有好的不好的，他都想过。
只是唯独没有想过她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现在他面前，还如此亲密。
如果医学有极限，他真想钻进孟昭的脑子，亲眼看看这四年的时间了，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孟昭不住在宿舍的原因的很简单，她需要兼职打工，但是宿舍有门禁，没办法她只能在学校周围租一个最便宜的房子，即便环境及其恶劣。
她以前都是打工到后半夜才会回来，这段时间辞了便利店的工作，回来的时间也早了很多，只是在房间里也是一言难尽。
隔壁房间的打游戏开麦咒骂声，中年夫妇的对骂声，真是比一部电视剧还要热闹。
孟昭把头蒙在被子里，试图阻止这些声音传进耳朵里。
恍惚之间她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住在这种地方，每天晚上睡觉都是她最紧张的时刻，总是会用桌子挡住门口。
今天回来得早，还没来得及，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拿起手边的一根铁棍，站在门口颤抖的等待着。
手机界面也输入好了110，只等着把拨通键按下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孟昭手里的棍子就落了下去，只听见一声闷哼，破门而入的人捂着胳膊就大骂，
“卧槽，谁他妈偷袭老子，找死啊！”
孟昭听见是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把通话键按了下去，就算是误会，她也不能承担这种风险。
屋里没有开灯，男人摸索着把灯打开，一瞬间孟昭就认了出来，这人也是房子的租客，就住在她隔壁的隔壁，好像叫什么王一力。
王一力被孟昭抡了一棍子，心里的火一下就拱了上来，他掐着孟昭的脖子就把她推到墙边。
“臭婊子，还他妈敢和我动手，活够了吧，本来今天只是想进来安个视频，没想到你这么早回来，那就陪哥哥好好玩玩。”
说完就逼近要亲孟昭，孟昭用尽所有的力气反抗，朝着他两腿中间就狠狠用膝盖怼了上去，疼的他一下子松开了手。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现在就听着呢，你最好老实一点！”
孟昭强装镇定的把手机通话界面举起来给他看，王一力被她这么一踢，又看见110的通话界面，一时间吓得慌了神，爬起来骂了两句就想跑。
“装他妈什么清高，你那点破事在你们学校都传的满天飞了，不就是看我没钱不想陪我睡吗！臭婊子！”
王一力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剩下孟昭吓得瘫倒在地上，旁边几间屋子的人听见声音都探出脑袋张望，却没有一个人打算伸出援手。
只是看着头发凌乱的孟昭指指点点，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孟昭被警察带回警局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警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像个牵线木偶。
“名字。”
“孟昭。”
“是你报的警？”
“是。”
“你说那个人非法入室？”
“是非法入室和强奸未遂，警官。”
孟昭声音虽然不大，可这件事却非常坚持。
王一力跑了以后，警察现在正在全城寻找，孟昭作为报案人来警局配合做笔录。
问完后，孟昭坐在接待室的角落里待着，还没从那一阵阵的恶心里缓过来。
“副队，你还没走啊？”
“没呢，什么案子啊？”
段斯年把吃完的泡面扔进垃圾桶，随口问了一句。
“啊，一个小姑娘报的案，说她的合租室友非法入室试图强奸她，人现在跑了，正在找呢。”
警员把笔录递给段斯年，他接过来，看了看事实记录清晰，这种事在北城也不算什么大新闻，合租本就考验人性，何况男女混租。
他只是庆幸，今天这姑娘挺聪明，提前就拨通了报警电话，还好没造成又一场悲剧。
他看完刚要放回去，眼神往下一扫签字那栏的名字是孟昭，他轻轻的喊了声：“孟昭？”
“在呢。”
孟昭以为是在喊她，怯生生的举起手回答。
段斯年循着声音把视线转过去，就看见穿的单薄的孟昭坐在角落里，脸上苍白的都没有什么血色了。
可即便如此，段斯年还是一样就认出了她，他一时间没从震惊里缓过来，还是孟昭先认出来他。
“段斯年？”
“是我，你没事吧？怎么样？伤到了吗？”
段斯年快步走过去把她转着圈看了一个遍，确认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之后才放下心来。
就不说孟昭和周政的那段往事，就单说他和孟昭的几年同学情分，他也是真的担心，不是装的。
段斯年还不知道孟昭已经见过周政了，也没敢提，只是给她找了件大衣披上，又倒了杯热水给她。
“你先好好坐一会，别担心，我肯定把那个败类抓住。”
“谢谢。”
段斯年拿着笔录递给警员，说：“一定要把那个男的给我带回来，我亲自审。”
“好的，副队。”
段斯年大学读的是警校，还没毕业就直接被北城市局提前预定了，他也确实争气，毕业两年的时间立了好几个大功，年纪轻轻就升了副队。
局里也没有人不服气，毕竟成绩实力摆在那，一样一样都是用命拼回来的。
他拿出手机，直接给周政打去了电话。
“在哪呢？”
“家里。”
“我跟你说个事，你得保持冷静啊。”

孟昭把周政按着她的那只手推开，还在肩膀处用手轻轻扫了两下。
“嫌我脏？”
周政低头垂眸盯着她。
“没有，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我是别人？”
“你不是吗？”
别人，周政咬牙点了点头，俯身下去和孟昭对视。
“陈默呢？他是什么人？他就能抓着你的手了，我隔着衣服碰你一下你就嫌弃了，他是别人吗？”
“你能不能不无理取闹，不是说要吃饭吗？”
孟昭和周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敢多说话，生怕哪句话就暴露了她那可怜的内心反应。
小心翼翼才是他们现在相处的分界线。
周政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的问：“还在画画吗？”
“嗯。”
孟昭的右手中指上因为常年拿画笔的原因，被磨出了老茧，但是在她手上不显的突兀，却很性感。
周政以前最喜欢抓着她的手指把玩，他总说：“手术刀和画笔才是绝配。”
一丁面馆门前，周政把车停好，看着副驾上迟迟没有动作的孟昭，直接伸手给她解了安全带。
“下车。”
“为什么来这？”
“面馆，当然是来吃饭的。”
孟昭想知道的当然不是这个，她是问周政为什么偏偏选了这家店，他们曾经一起来过的店。
“孟昭，你怕什么呢？怕有人认出你和我出来吃饭去告诉你那个男朋友吗？”
“你有病。”
激将法确实有用，孟昭瞪了他一眼直接就开门下车了，随便在门口找了张桌子坐下，对着老板喊：
“老板，一碗榨菜肉丝面。”
“好嘞，马上啊。”
“哎，小周啊，你们这是一起的？”
“嗯，丁叔，我还是老样子。”
“好嘞好嘞。”
面馆老板丁叔四十多岁的年纪，人很和蔼，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让人看起来就很开心。
这里也算是周政的深夜食堂，很多个下了手术台的晚上，他都是来这吃上一口热乎的热汤面。
周政这个人念旧，就连吃饭也一样，早餐是雷打不动的牛奶加鸡蛋，就连面条也只吃那一种口味的。
孟昭看着端上来的那碗菠菜鸡蛋面，更是坐实了心里的想法，周政还真是一点没变，这么多年也吃不腻。
“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啊，以前是不是来过我店里啊？”
丁叔眼巴巴的瞅着孟昭，在脑海里开始翻找，只是觉得像又不像。
“来过的，您的手艺很好。”
“我就说嘛，我记忆力很好的，几年前的客人我都能记得住的。”
孟昭尴尬的笑笑，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面条。
“你们吃啊，我先去忙。”
“好，您忙。”
孟昭礼貌的点头搭话，引得周政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
“哼你装模作样。”
“周政！”
“怎样？孟昭，你就会和我炸毛，那怯懦的样子在我这怎么装不下去了，三句话就现出原形了。”
热气腾腾的面条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烟雾屏障，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孟昭心底暗骂了他几句，低头专心的吃饭，不给他在说话的机会。
她吃的很快，感觉舌头都被烫的没有知觉了，飞速吃完就小跑着去里边结账。
“老板，结账。”
“姑娘，不用，小周在我这存了点钱，直接就扣了，他没和你说吗？”
“啊，那个，我忘记了。”
丁叔随手给了孟昭两个橘子，“拿着吃，很甜的。”
“谢谢老板。”
周政看着她怒气冲冲的回来，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开始战争的准备。
“周政，你这样有意思吗？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欠你人情，好玩吗？”
“有意思，好玩。”
周政回答的很认真。
“两顿饭而已，你就怕了？孟昭，你到底是有多怕我会缠上你啊？”
“是，我怕了行吗？你要是不爽就骂到你爽为止，什么难听的话我都接着，绝对不还口，要是你还觉得不痛快就给我两巴掌，我也受着，够了吗？”
“孟昭，我什么时候舍得打你骂你了，我他妈把你捧在手上都怕摔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个男人就是这么对你的是吗？”
没有别的男人，孟昭很想告诉他。
“我什么样子都和你没关系，再见。”
“站住！”
周政发了狠的拉着她往车的方向走，不由分说的直接把她塞到副驾驶。
车子打火驶出的一瞬间，孟昭奋力扑腾的手脚就老实了下来，周政余光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反抗了？”
“我怕死。”
“什么时候这么惜命了？”
“你不怕死？”
“怕。”
周政身为医生，更是懂得要敬畏生命这件事情，他所说的怕是真的，和孟昭口中的怕死不是一个概念。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开到了孟昭租住的小区楼下，这次，周政没听她的话直接停在小区外边，而是一直开到单元楼下。
“今天谢谢你的晚饭，还有送我回来。”
“孟昭，在我这，就别装了吧？”
周政只是觉得可笑，孟昭的刻意疏离让他嫉妒，发疯。
凭什么她对着陈默就能上手捂嘴？嬉笑打闹？到了他这就成了一句远在天边的谢谢。
周政把车子落了锁，转过身看着孟昭，四年来第一次问出：“四年前，为什么断崖式分手？”
“......”
“好，你不说分手原因，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休学三年？又为什么住在这里？”
孟昭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只要说出一个字，周政就会查出所有的事情，那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她低着头不看周政，手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刺痛感才能让她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至于彻底沦陷在他的眼睛里。
“你什么都不说，就判了我死刑，孟昭，你可真狠。”
开锁声音一响，孟昭的那句低低的“对不起”被冲淡了许多，周政刚想问她说什么，只见人已经裹着夜色跑进了单元楼。
他看着老式筒子楼里的步梯一层一层的亮起，直到最顶楼五楼，孟昭仓皇逃跑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个小小的老旧窗户前。

孟昭直接夹起鸡蛋饼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味道很好，只是坐在对面的人太煞风景。
直到孟昭吃完，周政都没有在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坐在她对面时不时的摆弄几下手机，偶尔有认识他的人过来和他打声招呼。
“周医生早啊。”
“早。”
“小周怎么还没回啊？”
“主任，我吃完早饭回。”
“......”
只是打招呼的人越多，孟昭的头就越低，到最后，她飞快的把剩下的蔬菜粥喝完，站起来说：
“我吃完了，走吧。”
“行。”
孟昭迎着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和周政一起离开食堂，到了食堂门口就想赶紧逃离，“周医生，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衣服先还给你。”
“穿着。”
周政阻止住孟昭想要脱衣服的动作，两人的手意外触碰到一起，激起藏在心底的晦涩情绪。
他没有躲避，倒是孟昭，像触电一般的就收回了手，快的令人乍舌。
周政也没有尴尬，只是把衣服给她拽好，故意挑起话头。
“这么着急走？不看看你那位还在病房躺着的紧急联系人了？”
“不了，我要迟到了。”
“上班？”
“上学，我有早课。”
周政现在已经是研究生的二年级了，跟着导师在医院里实习，按道理来说孟昭现在就算读了研究生，也是快毕业的时候了。
他长出一口气，盯着孟昭的眼睛，问：“你现在上的什么学？几年级？”
“和你无关。”
“是吗？孟昭，今天你可以试试，你要是不说，我会不会把你扛走。”
“你！”
“想骂我混蛋是吗？我就是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遇到周政是孟昭这几年以来从来不敢想的事情，更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孟昭知道周政的脾气，这么多年看来也没什么改变。
她心一横，顶着周政的视线回道：“本科，三年级，满意了？”
“本科？你怎么会？”
周政话没说完，就看到孟昭眼圈红红的，他没敢在继续往下说，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这副样子怎么去上课？”
“我回去换衣服。”
“哪个学校？我送你过去。”
“我不住学校。”
“不住学校？”
周政简直是要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整的脑子都要炸了，先是失踪四年的孟昭突然出现并且陪着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深夜出现在医院，并且身上仅仅剩下十二块钱，接着又是本该大学毕业的孟昭现在却还在上大三，还不住在宿舍。
真是离谱到家了。
孟昭没有回答周政的问题，甩开他的胳膊自顾自的朝着门口走去。
她走得很快，却没有周政的速度快，腿长的优势真是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一瞬间感觉到身体失衡的她被周政拖着走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直接塞到了副驾驶，并且把安全带系好，一套动作要说是绑架的惯犯都有人信。
“你干嘛！”
孟昭激烈的挣扎着，那点在人前伪装的怯懦瞬时间消失不见了。
“孟昭，你有没有良心？四年了，你消失了四年，我不值得你给我一个解释吗？你脑子里的想的都是怎么躲着我，是吗？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封闭的车内环境里，周政的声音充斥在孟昭的每一寸听觉神经里，他红着眼要一个解释的委屈样子也让孟昭不敢抬头看。
“呵呵...”
沉默过后，周政自嘲的声音传过来。
“算了，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玩腻了就扔的玩具，地址，送你回去。”
孟昭的话全部都堵在喉咙里，她想和周政说：“不是的，我没有。”
可她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双曾经里边盛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变得异常冰冷。
一路无言，车子直接开到孟昭所说的小区门口，周政按了解锁键，并没有在拦着孟昭下车。
她关上车门一路跑进小区，连口气都不敢喘，周政就像是一个天外来客一样，不讲一丝道理的闯进她好不容易接受的生活。
只要回头看，就是万丈深渊。
*
孟昭卡着最后一分钟跑进教室，苏叶朝着她招手，“孟昭，这里。”
她点点头回应，穿过前面的人群空隙坐在苏叶旁边，“谢谢啊，帮我占位置。”
“客气什么，你怎么来这么晚，又去打工了？”
孟昭勤工俭学的事知道的人很少，从她休学重新回到学校开始，她的漂亮就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关于她的流言就没有停止过。
校内的网站上更是有着各种版本，其中的一个版本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追捧。
“孟昭跟了一个富二代，她不住在宿舍，就是和那个人同居了，我亲眼看见过他们在一起，装什么清高，不还是被包养的。”
发帖人不知道是谁，但是点击量超高，引爆了网站。
孟昭从来没解释过，后来陈默开着那辆骚包的跑车来学校接过她一次，更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苏叶是孟昭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自然也为她打抱不平，一开始在网站上到处和人对骂。
“孟昭，你怎么不反驳，就看着这些人这么抹黑你？”
“无所谓，至少现在不会再有人追求我了，省去了很多麻烦。”
“你就一点都不想谈恋爱，大学哎，不谈恋爱多可惜。”
“苏叶，恋爱这种事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没时间的。”
孟昭说的是实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够用的，哪里还有时间谈恋爱，更重要的是她想谈的人早就被她抛弃了。
苏叶看着发呆的孟昭，刚想继续问，科任老师就走了进来。
直到一节课结束，苏叶才有机会拉着孟昭问：“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有吗？”
孟昭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不是太累了？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先借给你的，身体第一，别太拼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苏叶噘着嘴，不满的掐了孟昭的屁股一把。
“有个屁数，你看看你，屁股上都没肉了，还说不是累坏了。”
她总是这么没个正经，却又能让孟昭感受到活生生的关心。
她揽住苏叶的胳膊，撒娇的蹭了蹭，“好了，我会胖回来的，请苏大小姐放心。”
“这还差不多，走了，请你去吃好吃的。”
“吃什么？”
“当然是京美的豪华食堂！”
孟昭不受控制的想起早上和周政吃的食堂早餐，多年不见，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乱跳，也是够不争气的。

陈默这人散漫惯了，活了二十几年，没对什么事情上过心，除了孟昭。
孟昭身上当年发生的变故他的确知道，但他也答应过孟昭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这个凭空冒出来什么老同学。
周政张了张嘴，又无奈地合上。他和孟昭是什么关系？还真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他不死心地说：“我只是想关心她，没有恶意。你对我防备心不用这么重。”
陈默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和你不熟，对你有防备心很正常，还有孟昭的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孟昭，如果她不想说，那你从我这什么都不会知道。还有，我不管你和孟昭认识多久，有多深的交情，但凡你敢欺负她，我就算搭上全部身家，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陈默说的很认真，正经的都不像他了。
他的警告在周政听起来更像是情敌的宣战，只不过陈默唯一的优势就是参与了周政缺席的那几年。
周政起身，没有看陈默，走到病房门口才说：“放心，我不会欺负孟昭，你刚才的话我也同样送给你，不管你和孟昭认识多久，有多深的交情，如果你要是欺负她，我会拼了这条命拉着你一起下地狱，这就是我的态度，奥，对了，告诉你一声，孟昭并没有去你那住，好好养伤，走了。”
周政就是这样，专门往人的肺管子上戳，还得顺势表明他和孟昭的关系非比寻常。
“你什么意思？她没去我那去哪了？周政，你给我说清楚！你回来！”
陈默气急地把床铺晃得直响，要不是那条骨折的腿阻碍了他，他一定会追上周政，揪着他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重重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拿着手机给孟昭打电话，连着打了三个都没有人接，只有一条短信。
“我在上课，怎么了？”
“下课给我回电话。”
陈默看着病房里的一切都那么不顺眼，没忍住用那条完好的腿使劲踹了一下栏杆，疼得他眼泪都要逼出来。
“卧槽，疼死爷爷了！”
他在床上扭成一只蚯蚓的时候，孟昭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忍着疼接起来，“下课了？”
“嗯，怎么了？”
“你昨天住哪了？”
陈默没和她兜圈子，直奔主题。
孟昭一时间有点慌乱，打着马虎眼地说：“就一个朋友那。”
“为什么没去我那？”
“不想去。”
“为什么？”陈默执拗地想知道答案。
孟昭轻微的叹息声并没有引起陈默的注意，只听见她说：“陈默，你真觉得让我去住你那是个很好的主意吗？你带过多少女人回你那用我帮你回忆回忆吗？那套房子就是你猎艳的专属地方，你是觉得我和你的关系也会变成短暂的性伴侣是吗？
陈默，我们认识三年多了，你了解我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也见过我差点活不下去的样子，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从来都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质，我这样说，或许很过分，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陈默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他心思没那么敏感，从来也没想过让孟昭去他那住会让她压力这么大。
他声音都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小声的说：“够清楚了，孟昭，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脑子，我真的没想那么多，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怎么样，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你拒绝过我以后我就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真的没想过别的，我发誓！”
陈默是真的着急了。
孟昭冷静下来，“我知道，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我明白你是好意，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道什么歉啊？你不喜欢就不去住，我给你安排一套干净的，多大点事啊。”
在陈默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事。
“我自己可以安排好的，陈默，你就好好的养伤就好了，不用担心我。”孟昭像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委婉地拒绝了。
“你确定？”
“确定。”
陈默很清楚孟昭的脾气，她决定好的事情别说九头牛了，就是一整个重装合成旅的人都拉不回来。
在找房子这件事情上，他也就没在坚持，想起刚才周政说的话，又紧张起来。
“孟昭，你和那位周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知道你昨天没有住在我那里？”
孟昭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周医生？周政？他去找你了？”
“昂，刚走一会，他好像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还想从我这套出点消息。”
“你没说什么吧？”
孟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没有，咱俩这点信任还没有啊，我答应过你不告诉任何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啊，陈默，不管周政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告诉他任何关于那几年我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不过你现在住的那，靠谱吗？”
孟昭的声音有点闷，“嗯，只是暂住，我会尽快找房子的。”
“行，今就不让你来医院看我了，哥们够意思吧。”
“哼，你让我去我也没时间，你自己好生养着吧，挂了。”
孟昭的心还是剧烈地跳着，周政的执着让她感到透不过气来，也加剧了她想尽快离开周政家的想法。
苏叶出来正看到她脸色煞白，担心地问：“低血糖了？脸怎么这么白？”
孟昭摸了摸脸，扯着苦笑说：“可能是吧，一会就好了。你是不是没有课了？”
“是啊。”
“那你先回家吧，我还得去找一趟韩教授。”
“用我陪你吗？”
“不用，放心吧。”
苏叶不放心的看了她好几眼，确认她真的没事才离开教学楼。
孟昭调整好情绪才敲开韩清榆的办公室门，“韩教授？”
韩清榆是美术学院的一个奇才，能让她看好的学生不多，孟昭很荣幸是其中一个。
“孟昭来了，进来吧。”
孟昭走到正在画画的韩清榆身边，看着画布上大胆的色彩碰撞，也不得不感叹韩清榆真是个天才加鬼才。
“把墙边的那桶颜料递给我。”
“好。”
孟昭右手拎起来，皱了下眉头又换成左手，拿过去放到韩清榆脚边。
韩清榆余光瞥到孟昭，貌似不经意地问：“右手还是拿不动东西？”

段斯年是真的怕周政控制不住情绪，只要是关于孟昭的事情，他都在意的不行。
“有话就说。”
周政刚刚结束一场大手术，回到家累的直接倒在沙发上，没心情和他闲扯。
“孟昭在我这。”
“你在哪？”
“我啊，警局呗，不是，你对孟昭出现这事不意外吗？”
“她怎么了？”
“奥，她那个男室友企图冒犯她...”
“知道了。”
段斯年话还没有说完，周政就直接挂了电话，他也不知道周政这是什么意思，拍了下脑袋。
“什么人啊，话都不让人说完。”
他挂了电话就出来坐到孟昭旁边，安慰的说：“你别怕，现在天眼系统这么发达，他跑不远，肯定能给他抓回来，你放心，我亲自审他。”
“嗯，谢谢。”
“你别这么客气，怎么说咱们也是老同学。”
“嗯。”
孟昭的脸色还是像纸一样的苍白，端着水杯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沉默了十几分钟后，周政带着一股外边的冷风就闯进了接待室。
他直接跑到孟昭前面，把她拽起来，前前后后的都检查了一圈，隔着衣服孟昭都能感觉到周政的手在颤抖。
“别怕，我在呢。”
孟昭没有躲避，只是把他的手拿开，小声的说：“我没事。”
“受伤了吗？”
“没有。”
他长舒了一口气，眼神扫到她纤细的脖子，他伸手把头发撩开，就看见红红的五个指印在上边，非常可怖。
“这是没受伤？”
“哪里？我自己看不到。”
她伸手就要去摸，被周政抓着手拦下，“别碰，回去我给你消毒。”
孟昭说的是真的，她的确没看到，脖子上的伤和她的精神伤痛比起来，远远不算什么。
周政让她坐好，转头对着段斯年说：“人呢？”
“谁啊？”
“罪犯。”
“跑了，我们在找呢。”
“她能走了吗？”
“能啊。”
周政把孟昭身上披着的外套扔给段斯年，把他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孟昭穿上，“走，回去。”
“我把她带走了，抓到人告诉我。”
段斯年白了他一眼，内心骂了句：“见色忘友的玩意！”
孟昭被周政拉着走出警局，塞进副驾驶，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开到周政家的楼下。
孟昭才反应过来，看着他，“这是哪？”
“我家。”
“我不去你家。”
孟昭即使在现在这种无家可归的时刻，也还是本能的谨记和周政拉开距离这件事。
“那你想去哪？你那个刚刚被人破门闯入的房子？还是你那个还在医院躺着的紧急联系人那？”
孟昭没有说话，她的确没有地方可以去，酒店她舍不得住，也不敢住，刚才的事情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她不说话，周政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车里陪着她，摆出一副大不了就在车里坐一夜的打算。
孟昭和他僵持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下车的打算，周政叹了一口气，说：“孟昭，就算你再讨厌我，我也总比其他男人靠谱吧？你凭良心说，我有伤害过你吗？有强迫过你吗？”
没有，从来没有，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孟昭摇了摇头，妥协的说：“我上去方便吗？你确定？”
“担心什么呢？怕我有女朋友是吗？”
“放心，我这么没骨气，哪来的女朋友，上楼吧。”
周政如果愿意的话，恐怕想做他女朋友的人至少得有一个小队，如果他不那么冷冰冰的话，会更多。
只是他的边界感一向很清晰，在学校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在医院里还是这样。
电梯里的数字一层一层的往上蹦，最终在六楼的位置停了下来。
周政打开门，看着孟昭站在门口抬起脚又收回去，挣扎的样子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也不急，就那么靠在门上，看着孟昭站在那和自己做斗争，这幅景象已经四年没有出现过了，他真的很享受。
周政的家对于孟昭来说就是一个潘多拉盒子，一旦走进去，谁也不知道里边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是奖励？是惩罚？还是无数次深夜梦回的地方？
“孟昭，你是打算在这站一晚上？”
“不是。”
孟昭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进了门，管它是什么，反正总归不会比她这几年过的更差了，怕什么，没什么可怕的。
至少周政说的对，他不会伤害孟昭，这一点孟昭一直相信，以前信，现在也信。
孟昭进门后，站在玄关等着，周政瞧着她，“怎么，你睡这？”
“拖鞋。”
“你知道在哪，自己拿。”
周政说完也没管她，径直走进去了，孟昭叹了口气，循着记忆打开左边的鞋柜，果然在这。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政那时候还是租的房子，就是习惯性的放在这，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如此。
孟昭看了看里边，只有一双女士拖鞋，看起来很新，犹豫再三还是冲着屋子里喊了声：
“周政，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这个，我可以穿吗？”
她指着地上的白色拖鞋问。
“柜子里还有别的拖鞋吗？”
“没有了。”
“那你还问，不穿这个难道你光脚？”
孟昭换好脱鞋，周政拉着她坐到椅子上，打开桌子上的医药箱，按住孟昭慌乱的双手。
“别乱动，我给你消消毒，上个药。”
“等一下行吗？”
周政放下手里的棉签，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怎么了？”
“我，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孟昭不自然的眼神闪躲着，她现在还是感受到一阵阵恶心，那个男人触碰她的滑腻感还在她的皮肤上存在着，让她难以控制反胃。
周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瞬间懂了孟昭的意思，有点懊悔的说：“我没考虑到，你去吧。”
他转身到一边，给孟昭让出道路，孟昭站起来看了看房子的格局，“浴室在哪？”
周政的房子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格局，在客厅的位置是有一个客用卫生间的，另外一个卫生间在主卧。
他没有犹豫的就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在里边，东西都有，你随便用。”
“能借我一件衣服吗？我身上的脏了，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周政直接拽着他走到主卧的衣帽间，拉开门，“衣服都在这里，你随便挑，这套房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用什么都过问我，你洗吧，我出去等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