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罗绍威朱全忠的现代都市小说《扶唐罗绍威朱全忠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夏风未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虽然众人一个劲儿地怂恿,沈烈却一声不吭,半晌才放下刀,咬了一口鸡腿,斜眼望着冯晖,说道:“能有命回汴州城,再说这事儿吧。”这倒是实话,要是这次战死在魏州城,直接就去阴曹地府报道了,还入什么厅子都,大富大贵更是下辈子的事情。冯晖笑道:“你放心,咱们都是专门拘命的鬼差,生死薄上压根儿就没兄弟们的名字,死不了,就算真死了,兄弟们也跟着你下去捞富贵。”“滚!”沈烈抽动了一下嘴角,先骂出一个字,随后嚼了几口鸡腿肉,慢悠悠地说道:“老子可不想死,你自己要是喜欢下去跟小鬼们争纸钱,抢香火,没人拦着,我们用不惯那东西,就不陪你了,我带兄弟们入厅子都吃人间饭。”“哎,烈哥儿,话可不能这么说的。”“冯小子,我觉得烈哥儿说的没错,哈哈...”“是啊......
这倒是实话,要是这次战死在魏州城,直接就去阴曹地府报道了,还入什么厅子都,大富大贵更是下辈子的事情。
冯晖笑道:“你放心,咱们都是专门拘命的鬼差,生死薄上压根儿就没兄弟们的名字,死不了,就算真死了,兄弟们也跟着你下去捞富贵。”
“滚!”
沈烈抽动了一下嘴角,先骂出一个字,随后嚼了几口鸡腿肉,慢悠悠地说道:“老子可不想死,你自己要是喜欢下去跟小鬼们争纸钱,抢香火,没人拦着,我们用不惯那东西,就不陪你了,我带兄弟们入厅子都吃人间饭。”
“哎,烈哥儿,话可不能这么说的。”
“冯小子,我觉得烈哥儿说的没错,哈哈...”
“是啊...”
大伙儿笑了起来。
丧葬之事一直忙到正月十六才算完,罗绍威早早放出风声,说梁王派来的助葬队伍过完十六就会离开魏州城,这让城中的牙军们彻底放了心,都押衙贺远见几日都无异常,也就不再留心这件事。
过了上元节,年也就算过了。
府衙没下宵禁,魏州城内的家户也就继续沉浸在余庆之中,坊间的社火不散,街头巷尾依旧喧闹不停,大户豪门的花灯更是彻夜长明,就连小门小户的房门口也都亮着一盏小灯笼,想要拉长喜庆,为新年头多求个平安多福。
白日里,沈烈带着冯晖几人在城里转了一圈,还到牙城内走了一遍,以便熟悉地形。
入夜时分,罗绍威在府里设宴。
云隐轩内烛火通明,聚了不少人,除了罗绍威的亲信,剩下都是马嗣勋和沈烈带来的人。
沈烈像哑巴一样跪坐在那里,也不喝酒,眼睛始终盯着身前的局脚桌,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饭菜,马嗣勋则跟罗绍威推杯换盏,商议着剿杀牙军的细节。
期间,罗绍威问过沈烈几句。
沈烈的回答很简单:“节帅,你与我叔父商谈便好,我带兄弟们来,只负责杀人,具体事宜,你们定。”
马嗣勋看到罗绍威不满,赶紧解释:“节帅莫要多心,我这大侄子素来就是这个德行,话不多,手上狠,是梁王钦点的人。”
梁王的亲兵虞候,又是钦点,足以说明这个青瓜蛋子深得朱全忠的赏识,罗绍威不得不忍下一肚子气,不再露出不悦。
“烈哥儿,你跟随节帅叫开牙城的城门后,带长直军的兄弟们迅速斩杀守城门的牙兵,然后以火箭为号,我领宣武的弟兄们和新乡镇的兵马即刻就入城。”
魏州城内,罗绍威能信任的兵马除了罗府的几十名亲兵,剩下的也就是新乡镇不到两百人的军卒,此番行动也都调动起来交给马嗣勋辖制。
“放心!”沈烈见马嗣勋做出安排,赶紧放下银箸,拱手领命,同时勾动唇角,像是露出一点笑意。
马嗣勋了解沈烈,这孩子平时很少笑,好像带到身边时就不会笑,只要露出这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那就意味着他要杀人了。
众人正在商议之际,一个身穿戎装的俊俏小将突然闯进厅内,快步走到罗绍威的身侧:“父亲,我可以跟着去杀牙军吗?”
女扮男装这种事情不难分辨,除非女人长得太糙,五大三粗,又或是干瘪如柴,否则但凡像点样就能看出来,花木兰从军那么多年没被人认出来,十有八九就不是一个水灵的姑娘。
沈烈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扒拉起饭菜,像是几顿没吃过饱饭。冯晖也跟着瞄了几眼,觉得这个小娘子的脸盘子长得挺俊俏,刚把视线往屁股上移,看到沈烈斜眼瞪过来,又赶紧收回视线。
罗月华是罗绍威的女儿,年岁不大,也就及笄之年,个子倒是高挑,比同龄少女高,若是跟沈烈相比,也不见得矮多少,一身戎装显得英气十足。
“节帅,令爱这是说什么呢?”
今晚的事情要绝对保密,即便府中家眷也不能多打听,一旦走漏风声,惊到牙城里的那些牙兵,麻烦也就大了,很可能会让大家都死在这里。
马嗣勋有些担心与不满,望向罗绍威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沈烈也是如此,停下扒拉饭菜的银箸,冷眼望向罗绍威。
“马将军,路上不好走吧?”
当助丧队伍抵达城门下时,罗绍威上前寒暄。
说话之际,他左右寻摸了几眼,发现除了马嗣勋以及身边亲军身着铠甲,其他人都是仆役打扮,肩扛担挑也仅是大橐与丧葬之物,并没有携带任何弓矢、利刃,这让他的眼神飘忽不安起来。
贺远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总算没有过多耽搁,烦劳节帅多候了。”
话语间,马嗣勋很自然地将目光扫向大橐以及那些装满祭祀物品的车马,继续道:“梁王命我等速来,嗣勋怎敢违令,若是耽搁了丧事,卑职可吃罪不起,就算老天爷下刀子,卑职也要快马加鞭呀!”
“有劳了。”罗绍威心领神会,也就放了心:“天寒,此处不便说话,快随我去住处吧!”
随后,罗绍威带着马嗣勋等人前往罗城内的铜台驿。
“节帅,这位是沈烈…”
在铜台驿安顿好一切后,罗绍威又带着马嗣勋几人回府,马嗣勋见左右无人,赶忙介绍起沈烈,并说这次的剿杀行动主要由沈烈负责。
“哦?”罗绍威见沈烈年纪不大,竟然能担任左长直军步军虞候,心生诧异,奇怪朱全忠为什么会重用这样一个青瓜蛋子,也搞不懂为何会派他来负责这件要命的大事。
“沈烈见过节帅。”
沈烈素来话紧,面冷,一句话,一个拱手,也就算是跟罗绍威打过招呼,连个笑面都没给,年少狂妄的劲儿十足。
“嗯!”
罗绍威见状,心里老大不痛快。
他是天子诏命的邺王,魏博节度使,藩镇大员,一个青瓜蛋子竟敢在他的面前猖狂至此,但碍于梁王之威,罗绍威不便冷脸,也就随便应了一声,没再搭理沈烈。
朱全忠是梁王,其长女则是郡主,丧葬标准不亚于当下的大唐公主。马嗣勋到来后,罗绍威把丧仪这摊事儿交给他负责,大小事宜以及人员调配也都由他来安排指使,实际上就是以这个名义在暗里做准备。
在此期间,沈烈领人进入罗府,混在罗绍威的亲兵之中,担负起罗府的安防。这是罗绍威跟朱全忠提出的条件,在解决牙军之前,必须要先保证罗府上下的安全。
大户人家的府门之后有中门,中门外通常设有外舍一类建筑,也叫门馆,供客人小憩。
远道来访的客人虽被接待,但在未得到主人接见之前,必须在中门外的客舍内住宿。
沈烈到来后,带着兄弟们住在门馆。
“烈哥儿,等这边事了,你会去厅子都吗?”
门馆内,沈烈正围着炭火盆擦拭刀身,冯晖将烤好的鸡腿递给他,沈烈摇了摇头,继续在自己的横刀下功夫。
拼命的营生讲究先发制人,快似电光火石,但凡慢一点,命就没了。刀就是命,沈烈每天都会将横刀仔细擦几遍,防止出鞘的时候迟钝。
“你到底去不去?”
“不知道。”
沈烈的话还是不多,说完后用力抖了几下手里的软布,抻了抻,折成方块后继续闷头擦刀。
厅子都是朱全忠最得力的亲军,所属军卒需要经过严苛的挑选,也多是富家子弟,毕竟在这个年代,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初始的兵力约千人左右,后有增加。
厅子都的军卒各个战力非凡,尤为悍勇,而且军备精良,每名军卒都配备强弩,弩张一大机,则十二小机皆发,用连珠大箭,无远不及。
当初,朱全忠在攻打兖、郓二州时,遭到兖、郓联军袭击,其长子朱友裕被围,眼瞅着就要全军覆没,关键时刻,朱全忠命悍将张归厚率厅子都驰援朱友裕。
千余名厅子都军士如猛虎般突入数万人之内,直接洞穿朱瑾的阵线,成功救出朱友裕,梁军也趁机发起总攻,赶走了朱瑾,占据了兖、郓之地,厅子都在此战居首功,也由此名声大噪。
一直以来,沈烈挺受朱全忠赏识,冯晖希望沈烈能入厅子都,如此也就能把他带过去,日后更容易发达。
冯晖心急这事儿,看到沈烈漫不经心,夺过沈烈手里的软布,把鸡腿强塞给他:“别擦了,再擦下去,刀身都薄了,烈哥儿,你还是去吧,如此兄弟们也能跟着过去,大家的富贵全都倚仗你了。”
说着,冯晖朝屋里其他兄弟使眼色,大家纷纷说起来。
当下,牙城内的军卒并不多,魏博天雄军被调离,部分牙军也跟了过去,守在牙城内的军卒不足千人,
入城后,一群牙兵聚上去给罗绍威见礼,罗绍威笑得很亲切:“诸位兄弟,府里一直在忙丧事,没来得及犒赏将士们,大年刚过,也不知你们家中的酒菜可有存余,想着也就赶过来瞧瞧大伙儿,随便带了几车吃食和好酒,你们拿回去,给兄弟们分了。”
“大帅有心…
“兄弟们谢大帅抬爱…”
对于大帅的体贴,牙兵们交口称赞。
素日里,牙军的待遇要好过其他军卒,不缺吃喝,倒也真没把这几车酒肉放在眼里。关键是天寒冻地,又是大半夜,正是围炉吃酒的好时辰,这当口有酒肉送来,算是添了兴致,况且还是大帅亲自送来,这是脸面,必须要笑纳。
就是这样,平日里你好我好,作为属下,牙兵们对主帅罗绍威从不缺恭敬,可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这些所谓忠心的亲兵们就会翻脸不认人,挥刀时也绝不会犹豫。
牙兵们兴高采烈地去搬独轮车上的酒肉,没人留心罗绍威的笑容已经变了,冷如夜里的冰霜。
“有劳了,兄弟。”
一名身材魁梧的牙兵走到沈烈的面前,笑呵呵地说着,也将粗糙的双手摸在独轮车的车把上。
沈烈嘴角一勾,说了一句“客气!”。
下一秒,他的右胳膊猛然挥出,反扣在右手的匕首闪电般划过牙兵的喉间。
因为沈烈出手的速度太快,牙兵不及反应,错愕之时,带着热气的鲜血直接从喉咙处喷了出来,溅在沈烈的脸上,牙兵紧捂着喉咙,想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随后便扑倒在独轮车上。
罗绍威见沈烈动了手,不敢怠慢,心下一横,快步上前,将藏在袖笼里的匕首直接捅进身前一名尚处震惊的牙兵后心,大声吼道:“牙兵作乱,给我杀!”
与此同时,冯晖与其他人也纷纷从各自的独轮车上抽出兵刃,砍翻各自身前的牙兵,陡然间杀戮纷起,一支火箭也随之划破夜空。
“节帅,你带人守住城门,冯晖,领兄弟们跟我走。”
牙军多是魏州人,与城中百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杀戮必须要快,也必须要阻止牙城之外的百姓进入,不能将杀戮扩大,否则很容易生变。
因此,沈烈不等马嗣勋领兵入城,先行做出安排,挥舞着横刀,率众一路杀向牙城内的右克胜营。
事发突然,军营里的牙军兵将们从梦中惊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光着身子惊恐地从屋内跑出,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奔向武械库,想取兵刃抵抗。
大年喜庆,没人愿意把象征不详的兵刃甲胄留在家中,因此大伙儿在年根儿的时候就已经刀枪入库,甲胄落架,就连巡城的兵卒都懒得军备齐整。
当满身血污的牙军们打开兵械库时,出乎意料的状况出现在眼前,库内甲胄的扣门以及弓弦竟然全都被割断,就连刀斧也被尽数砸得无法拎起。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贺都押,我们被算计了,定是罗绍威要除掉我们。”
“跟他们拼了,咱们人多,只要冲出去,城里必有响应。”
看着眼前的景象,绝望的牙兵们知道是被自家主帅算计了,再听到身后如同催命鼓弦的厮杀声,清楚今晚恐怕是活不成了,就算跪地求饶都不可能求出一条生路。
“随我杀出去。”都押衙贺远赤红双眼,大吼了一声,拎起一条门栓率众冲出兵械库。
眼下,唯有拼死冲出牙城一条路,只要能冲出去,活下来的希望就会大一些,甚至还有可能反杀回去。
当火箭升空后,马嗣勋迅速领兵入牙城,先是命手下封了四门,随后便在城内逐街逐巷地追杀逃窜的牙兵。
一名又一名牙兵倒下,赤红反复涂染着牙城内的每一寸土地,流淌的血水连风雪都冻不住,惨嚎声更是惊动了整座魏州城。
天雄军作坊在牙城东,坊内有兵器打造处,里面尚有一些未打造完的刀枪弓剑,被追杀的牙军只能冲到那里找兵刃。
在甲胄齐备的宣武与长直的军卒面前,半成品兵器的杀伤力虽然不高,却也算是有些用途,总要强过烧火棍。
对于沈烈的屠城,罗绍威起初并未阻拦。可当沈烈开始屠罗城时,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挥动手中的长枪,挡下沈烈砍向一名老妪的横刀:“够了,不要再杀了,她们只是女人和孩子。”
“女人?孩子?”沈烈凶戾地盯着罗绍威,反手将横刀打在罗绍威的肩头,刀锋紧贴着罗绍威的脖子,眼神狠得像一头挣命的孤狼:“我不管她们是什么,只能是死人,你若敢再拦着,也会是死人!”
此刻,只要罗绍威敢说一句反对的话,滴血的刀锋一定会扫过他的脖子。沈烈已经杀疯魔了,他想用所有人的命给马嗣勋陪葬,因为这些人都该死,他们已经不再是大唐的子民。
“你敢,放下刀,你若敢乱动,我必杀了你。”
罗城起杀戮时,罗月华跟了出来,一直守在父亲的身边,也亲眼见证沈烈的屠杀,却无力阻止。此刻见沈烈发了疯,竟然把横刀架在她父亲的肩头,也急了起来,挥刀抵在沈烈的脖子上。
魏博营门官臧延范见主帅被威胁,又见罗月华出手,赶忙率众,持兵刃护在罗绍威的身后,但毕竟人数不占优势,再加上眼见沈烈的凶残,臧延范还是有些胆怯。
夏鲁奇与冯晖等人见状,同样以刀相对,喝令罗月华放下刀,并威胁要屠尽整个魏州城,原本同仇敌忾的双方瞬间对峙起来,杀戮一触即发。
僵持片刻,沈烈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之怒,先收了刀:“节帅,斩草不除根,必成后患。”
罗绍威怒道:“你要杀到什么程度才算无患?她们只是妇孺,能成什么大患?难道要把整座城的人都杀了吗?”
沈烈摇了摇头,嗓子嘶哑地反问:“妇孺又如何?复仇的心会让弱者强大,不要相信一个没有能力害人的人会有多善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今夜我若不替你杀出来一个安分,等我们走了,你有本事护住自己吗?还有她。”
说着,沈烈冷眼望向满脸怒气的罗月华:“她就一把刀,能做什么?能护住你们罗府上下几十口的命吗?”
这番话让罗绍威一怔。
他不否认沈烈的说法,如果牙兵家眷纠集在一起,会是大麻烦,如果再鼓动起城中百姓,自己手里的这点兵力根本弹压不住。
罗绍威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权衡利弊之后,不由点了一下头,伸手压住女儿的横刀,不再阻拦沈烈的屠杀。
这一夜,八千余户牙兵人家被屠,杀戮场景之惨烈令人胆寒,繁华如都城的魏州城也在这一夜变成人间修罗场。
杀戮之中,沈烈的嘴角一直在抽搐,像是哭,又像是笑,无人能分辨。直到天明时分,他才坐在一堆尸体旁,静静地擦着已经卷刃的横刀。
“冯晖,你帮三郎把我叔父的尸身先安置好,我缓口气再去拜他。”征战沙场,马革尸还,说是军伍之人的荣耀,可谁愿意死?哪家又愿意遭此噩耗?
在这世上,沈烈只有马嗣勋一个亲人了,不是血亲,准确地说只是毫无瓜葛的人,但沈烈就是这样认为。
当初,如果不是马嗣勋在华州救下他,冒死替他瞒下身份,之后又教他练刀,带他入军伍,他会跟十一家大唐王室成员一样,早就死在华州刺史韩建的刀下。
而今,他不敢说自己是吉王李保的儿子,懿宗的孙子,甚至连李姓都不敢用,即便洛阳城里的那个皇帝是同族兄弟,他也不敢去相认。
因为他知道,只要相认,活不过天明,就像马嗣勋临死所言,大唐没救了,自己只能是沈烈,永远不能再叫李屹了。
“节帅,沈烈求你,可否在魏州给我叔父寻一处好的葬身之地?让我叔父走的体面些,我就不带他会汴州了。”为了马嗣勋的身后事,话少的沈烈求到罗绍威,起身拱手相求。
“兄弟,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罗绍威没有唤沈烈的军职,而是喊了一声兄弟,不为别的,只是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心狠手辣,却重情义,值得深交,如果日后沈烈得势,只要求他,或许就能帮忙。
对于沈烈,罗月华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说不清他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如果说对,他杀了太多无辜之人,尤其是那些孩童,何罪之有?可要说他错了,如果刀在那些人手里,罗府上下会有人活吗?那些孩童长大后,不会复仇吗?
沈烈说的没错。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如果颠倒过来,刀枪在那些牙兵和家眷的手里,他们会撕了罗府的每一个人,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朱全忠所说的国维,就是河南尹张全义,字国维。
张全义原名张居言,唐僖宗赐名全义,参与黄巢起义发迹,先是依附李克用,后投奔朱全忠。
两年前,朱全忠准备迁唐都于洛阳,命张全义缮治洛阳宫城,罗绍威主动示好,耗巨资重修五凤楼、朝元殿,由此得到邺王的尊荣。
之后,朱全忠挟持皇帝李晔迁都洛阳,毁长安城,取材沿渭河运至洛阳,大修洛阳皇宫。同年八月,朱全忠杀昭宗,矫皇后令,立太子李祝于柩前即位,史称唐哀帝。
罗绍威明白,朱全忠此时再修洛阳皇城,绝不是为了那个傀儡小皇帝,实则是为他自己称帝做准备。
罗绍威只能满口答应,又揣摩着朱全忠的心思进言:“大王,属下有句话一直藏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全忠在四足榻上挪了一下身子,问:“你想说什么?”
罗绍威故作斟酌,起身踱了几步,继续道:“当今天下,凡与大王作对者,皆以兴复唐室为借口,以达私欲,然唐室名存实亡,天下又有几人把那个小皇帝放在眼里,依属下愚见,大王理应取而代之,绝居心叵测之人的口实,大王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使天下归于安平,岂不更好?”
“哦…”
朱全忠坐直身子,重眉一挑,问:“你果真如此想?”
罗绍威拱手道:“绍威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还望大王能以苍生为念,以天下为己任,行大义之举!”
朱全忠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右手在大腿上轻敲了起来,沉默片刻后,突然面露伤感,长叹一声。
“人有五去而无一归, 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官有八入而无一出,天下百姓, 哀号于道路, 逃窜于山源,夫妻不相活, 父子不相救,本王每次想起刘允章的谏言,都会彻夜难眠,垂泪涕零,总想着能寻一个太平之策才好。”
说到动情处,朱全忠以衣袖拭泪,继续道:“然则,朝堂昏庸,天子无道,忠奸不辨,良谏难述,朝野又怎能不尽悲歌呢?”
“大王!”
罗绍威见朱全忠如此,不得不惺惺作态,跟着唏嘘不已,继而拱手长揖,作出恳求之态。
“唉!”
朱全忠苦叹,似有无奈地摆了一下手:“至于你所说之事,我也曾思虑良久,可有人不赞成,说此举不妥,会适得其反,更有人说这是大逆不道,可我就想问,说大逆不道,何为道?又何为天道?本王想救万民于水火,此等大义,这不是顺应天道吗?难道任由腐烂的朝廷继续荼毒苍生,这才叫天道?”
朱全忠没有说谎,确实有人反对他称帝,就连他最爱的女人张惠,临死前都拉着他的手,劝他千万不要篡唐。
另外,他的质疑也没有错,凭什么这天下只能姓李?当初李渊也是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逼隋恭帝杨侑禅位于己,建立唐朝,到了他这里,怎么就成了大逆不道?
自己外严烽候,内辟污莱,厉以耕桑,薄其租赋,士虽苦战,民则乐输,难道这一切不是天道所为吗?
朱全忠的这番话令罗绍威深感佩服。
他的劝进,主要还是想自保,如果朱全忠篡唐称帝,天下藩镇更会围而攻之,到时宣武的压力更大,更需要魏博的支持,也就不敢冒然吞并魏博。
然而,朱全忠则将这个话题拔高了好几个层次,将自己定义为了天下万民的救世主,而且还动情动意,说得声泪俱下。
朱全忠的如此表现,让罗绍威有些恍惚,不得不相信这番话是出自朱全忠内心的触动,之所以想要改弦更张,也只是为了天下百姓能早日脱离苦海,绝不是对权欲的渴望。
正堂的门外,沈烈捧着酒坛带着罗府的下人,正准备入内上早饭,听到里面的言词,赶忙止步,同时默默一笑。
古今中外的上位者都是一个德行,冠冕堂皇的话张口就来,也总能把最阴暗的虚伪说得无比坦然,光彩华丽,真不如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得实在。
但,这不是嘲讽,是沈烈认同的事实。
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处于朱全忠的位置,会比朱全忠说得还要先天下之忧而忧,也会比朱全忠更加动情,更加悲戚,这种做法往小里说叫心机,往大里讲这就叫帝王之术,驭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