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天，他不断给我发消息。
——我又检查了场地，把爸妈和狗狗的照片摆到上座。
——婚纱已经改好了，想看你穿。
——求婚戒扔得好，这么小的钻，是我的失误。
——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你出现。
——楚离，我想娶的人，一直都是你。
五年来，我们很少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他却从不吝惜自己的告白。
好友说他凭一张嘴留住我，省事得很。
我不以为意，认为爱情从来不是用这些来衡量。
等我拖着行李箱到订婚宴门外时，自己都忍不住吐槽恋爱脑。
都已经决定要走了，还是舍不得要再看一眼。
手机上传来韩翼发来的消息。
——老婆，紧急情况，订婚宴得推迟了。
此时，距离订婚宴开始只有一个小时了。
手指不自觉攥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我笑自己像个小丑，正要离开，却收到一条陌生消息。
是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阿翼哥哥，人家也想穿婚纱，也想玩一次订婚。
——婚姻不是儿戏，别闹。
——我成全你们，阿翼也成全我一次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苏悠悠竟然想用我们的订婚宴过家家？
那韩翼呢？
他会答应吗？
手指缓慢下滑，我看到对方的回答：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严肃的字句也掩不住他浓烈的宠溺。
我心如死灰，却倏然想到场地的布置，冲上去推开了大门。
台上正中间，父母和狗狗的照片格外显眼。
我们的同心佩拆开分别挂在韩翼和苏悠悠的胸前。
苏悠悠穿着我的婚纱，嘟着嘴抱怨：“这么土的东西，谁要戴啊？”
韩翼柔声哄她：“这是长辈对我们的祝福，戴上这对玉佩的人会长长久久，恩爱到永远。”
下面坐的全部都是他们两个的家人。
而我的手机也发来好友的消息。
——楚离，订婚取消了？你跟韩翼怎么了？
我紧握着手机，全身都在颤抖，最终忍无可忍，狠狠砸向他。
人群发出惊呼，怒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韩翼抱着苏悠悠躲开，拥抱时同心佩合二为一。
我大步上前，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手才刚碰到玉佩就被韩翼挡下，他厉声喝斥：
“楚离你发生么疯！”
我用尽全力甩他一巴掌，声音震耳欲聋：“你滚开！”
韩翼惊愣的刹那，我已经扯住玉佩的绳子。
苏悠悠狠命推我，绳子受力崩断。
她脚下不稳，尖叫着跌倒在地，下身漾开血迹。
我趔趄几步刚站稳，一个拳头就挥面而来。
不知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我整个人重重砸到，后脑勺砸到矮花柱的尖角上。
血汩汩流出来，脑袋像钻了个口子，生命飞速流逝。
玉佩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视线里，所有人一窝蜂冲向苏悠悠。
韩翼横抱起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我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指头探着去够支离破碎的手机。
最终却无力地垂落在原地。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
“好多血，快叫救护车！”

韩翼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入狱前，他提出要见我。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整个人瘦了一圈。
灰颓的面容在看到我时迸发出一丝光芒。
“你来了！”
他认真地看着我，像是要深深将我刻在脑海里。
“我从那刻就知道，回头，我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他没说是哪一刻，但我知道是他母亲心脏病犯的那次。
“阿离，你值得最好的。”他垂下眉，伤心却笑着，“幸好，他就是最好的。”
他深吸了口气，微微仰头，将眼泪倒回去。
再看我，像是放下了。
“阿离，这次我不会再骗你，我会拼尽全力弥补过错。”
“即使，要赔上我的生命。”
不等我深究这句话，他已经站起身：
“阿离，你要幸福！”
他或许真的爱过我，但敌不过贪欲。
一个不够，还妄想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爱他时他不珍惜，不爱他时他又追悔莫及。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玻璃窗上只剩他留下的手指印。
下一秒，掌印被一只大手覆盖。
萧野嘴撅得老高：
“都是前男友了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我故意逗他：
“五年呢，话当然多了。”
他气急败坏，又无可辩驳，只好搂着我：
“那我也跟你五年，不，五十年！五百年！五千年！”
我捏捏他的鼻子：“那是王八~”
恋爱后，萧野黏人程度直线上升。
和韩翼空虚的五年，被萧野成倍填补。
二十出头的体力让我屡屡吃不消。
所以在他提出同居时，我果断拒绝了。
萧野却以为我留了后手，暗戳戳准备求婚。
我也不拆穿，等他的时候也等来韩翼的消息。
他在狱中杀了人，十七刀。
死者正是那晚入室抢劫的男人。
做完这些，他用石头砸碎了自己的右拳。
狱警困惑不解。
我却知道，因为这个拳头打了我。
韩翼被判处死刑，他的遗物留给了我。
是破碎的玉器。
组合在一起，是一枚同心佩。
想到过去的事情，我打算埋掉它。
萧野却主动拿走，神神秘秘地说自有用处。
后来我才知道，他做成了金镶玉，说要留给孩子。
而他向我求婚的那天，一个惊天猛料爆出。
三年前，萧野挑战韩翼惜败，其实是韩翼买通裁判作弊赢下比赛。
我愕然看向萧野：“真的？”
他点头。
“那你怎么不说？”
我想起他战胜韩翼的那天说过，要为自己平反昭雪。
萧野看看我看看爆料，咬唇：
“你们以前的关系……爆出他，可能会牵连你……”
“可明明你三年前就该获得这份荣誉了。”我看着面前纯情隐忍的拳王，心疼，“三年，你得多委屈啊？”
他趁机单膝下跪，掏出璀璨的大钻石戒指：
“那你嫁我，我就不委屈了。”
我破涕为笑，控诉他：“趁人之危。”
他却不管不顾把戒指套我无名指上，紧紧搂住我：“小爷就这样~”
我踮脚吻住他：“这样很好。”
他一愣，随即加深这个吻。
五载随风尽，终得一心人。

再听到他的消息是从朋友那里。
韩母以死相逼，让他娶苏悠悠。
韩翼答应了。
我听完笑笑，并没什么波澜。
后来又听说苏悠悠怀孕了，韩苏两家大喜过望。
可韩翼坚持要打掉孩子。
在两家人的强硬阻拦下，他道出实情：
“孩子不是我的，自从阿离走后，我就病了。”
他用来搪塞我的勃起障碍，成真了。
苏家人面如土色，央求留下孩子。
抵不过韩翼的坚持后，也不得不透露真相：
——苏悠悠已多次堕胎，这胎再流产，她就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韩翼所坚守的“彼此第一次”的约定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欺人者恒被人欺，也是报应不爽。
萧野在院里松土种花，脸上沾着泥土。
韩翼的电话在这时打来，让我查看邮件。
一条视频和一封战书。
视频里，他买了许多奶油蛋糕，揪着苏悠悠的头发，强行灌进她嘴里。
据我所知，苏悠悠奶油过敏。
韩翼说：“她让狗狗吃巧克力，我就喂她吃奶油。”
甜到发腻的食物，也能成为致命的毒药。
苏悠悠不断挣扎，背景里也有拍门的声音。
韩翼却深情的望着镜头：
“阿离，我会拼尽全力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才数日不见，他憔悴许多，满脸胡茬，嘴唇苍白。
眼底的乌青沉重，整个人泛着沉沉的死气。
他向萧野下了战书，理由是：
“我要亲自验证他配得上你才甘心放手。”
萧野看到后二话不说接受了。
他握着我的手，不是应战，而是向我请求：
“至少，给我一次机会。”
“我会向你证明。”
至于证明什么，他没说，我没问。
……
比赛那天，我收到好友的消息。
苏悠悠过敏救治不及时，差点没命。
孩子也没有保住，医生说她再也不能怀孕了。
脱离危险后她变得疯疯癫癫，好像是创伤后应激综合征。
苏家人照顾了一段时间实在不堪其扰，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然后起诉了韩翼。
——警方正在追捕韩翼。
看到这条消息时，开赛的锣声敲响。
这场较量没有规则，不计分数，不计时间，直至其中一方再爬不起来。
萧野捧着我的脸：“看着我！只许看我！”
野狼般的眸子摄人心魄，我点了点头。
韩翼眼看着我们的互动，眼底浓浓的悲伤。
一经开赛，两人就使出全力。
场子瞬间热起来，咆哮声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拳拳到肉，鲜血喷溅。
两人势均力敌，凶狠的猛虎和桀骜的野狼尽情撕咬。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指甲扎进掌心，衣服被冷汗打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全场的叫喊全部隔绝在外，眼睛里只有赛场的两个人。
擂台被汗水浸湿，和血液混合在一起。
两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体力的大量流失让呼吸声格外沉重。
又是一次同时出拳，砰的一声，两人齐齐倒地。
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一方擂台。
时间被无限拉长，可能几秒，也可能几分钟。
其中一个动了动手指，耸动着肩膀，一点点撑起身子。
肿胀的脸庞面目全非，只有裤子上的两个小字可以辨认。
是萧野。
泪水倾泻而下，我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全场欢呼雷动。
与此同时，警方赶来，将几近昏迷的韩翼逮捕。
拳王之争就此落幕。
韩翼被带走时，不舍地回头看我。
目光相接，恍如隔世。
下巴被强硬地掰回来，新拳王十分霸道：“只许看我！”
他俯下身，唇瓣即将触碰，却仍纯情地问：
“可以吗？”
我勾住他的脖子，用行动回答。
众人欢呼喝彩。
终于，我不再是全网背后的女人。
而是，与他比肩的缪斯女神。

我久违地见到了爸爸妈妈。
狗狗在他们旁边摇着尾巴。
还记得爸妈离世时对狗狗说：“要保护好小主人哦~”
现在，他们整整齐齐，向我伸手，要我跟他们一起走。
我泪眼婆娑地跑过去，却被一道身影挡住。
他身材很好，抱着我时满满的安全感。
“别哭，有我在。”
他喜欢打拳，可打拳会受伤。
我总忍着泪给他清理伤口，熬夜给他分析对手，制定战术。
他也总是把大笔的奖金全部上交：
“我吃苦，是为了我的阿离不再吃苦。”
他总会抹去我的泪珠，也因为不能给我恋人应有的热情而愧疚：
“抱歉，再等等。”
他说：“我的拳头会打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会落在你身上。”
可为什么，到最后全都成了谎言。
我被一阵窒息闷醒，胸前压着韩翼的脑袋。
曾经渴望的亲密接触，如今让我害怕。
我仓皇躲避，抱着被子远离他。
韩翼惊醒，眼中的惊喜在看到我的抵触时转为难过。
后脑勺隐隐作痛，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对不起，阿离，我不该对你动手。”他扬起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该打，不，我该死！”
他小心地靠过来：“别躲着我，你昏迷的日子里，我生不如死。”
我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
他失落地垂下头，像被主人丢弃的大狗。
苏悠悠推门而入：“听说楚离姐姐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韩翼冷漠地看她：“你来做什么？”
“表示一下关心嘛。”她嘟着嘴撒娇，“我也生病了，你不要这么凶嘛。”
她脸色略显苍白，韩翼语气缓和了些：“阿离需要休息，你先出去。”
苏悠悠眼巴巴看着他：“你送我。”
韩翼歉疚地看向我，我转过头懒得看。
他还是去送了，病房外传来苏悠悠娇腻的笑声，伴随脚步声远去。
查房的医生说我昏迷了一个月，韩翼全程守着，连他妹妹都吃醋了。
又说他们兄妹感情很好，这么大了还亲嘴。
意识逐渐回笼，我冷哼：“何止，还生孩子呢。”
“她？她没孩子啊。”医生说，“她那是来例假了，被当成流产送来，闹了个大乌龙。”
韩翼进来刚好听到，跟我解释：
“悠悠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没成想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小玩笑？跟骗有区别吗？”我看他一眼都恶心，“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骗子！”
他还想说，手机却响了。
他看了一眼，心就飞了。
“我知道你还生气，我晚上再来看你。”
韩翼彻夜未归，我也没有看错，给他发消息的正是苏悠悠。
夜半，苏悠悠发来一张图片。
她满脸潮红地躺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片红绸，暧昧的痕迹一览无遗，无名指上鸽子蛋大的钻戒更是显眼。
她说：楚离，放手吧，你争不过我的。
又附带了她和韩翼的全部聊天记录。
有上千条。
那些甜蜜的字句像一张张嘲笑的大嘴将我吞噬。
我深呼吸后全部截图转发，在所有她存在的群里。
工作群，业主群，姐妹群，甚至购物群。
天一亮我就办理了出院，去银行转走了我和韩翼的全部财产。
办理时才发现被绑了副卡，甚至连密码也进行了更换。
我试了我和韩翼的生日都不对。
输入苏悠悠的生日也不对。
思考间，看到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间，输入。
“密码正确”四个字灼伤了我的眼。
太脏了。
我剪断旧卡，扔进垃圾箱，在马路牙子吐得天昏地暗。

我将狗狗的遗体火化，全程麻木。
等骨灰盒交到手上，才忍不住放声大哭。
刚回到家，就看到沙发上的韩翼。
“悠悠伤得那么重，你还有心情买东西。”
我抬头，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眼底闪过一丝关切，但很快消失。
“装可怜让我心软？楚离，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心机。”
他扯着我往外走：“悠悠的孩子保住了，但你必须道歉。”
“我没有推她。”
相处五年，点点滴滴，他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可他的眼里，全是怀疑。
哀莫大于心死，我表明了态度。
“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我可以放手。”
我将盒子放在茶几上，下一秒却被他无情踹飞。
盒子撞到墙壁，四分五裂，一声巨响，白灰撒了一地。
我怔愣看着这一幕，怒火急需到顶峰，扬手就要打。
手腕却被抓住，韩翼的手指比钢筋还有力。
“楚离，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忘了，他是打拳击的。
他说场上出拳再狠，面对我也只会用最轻的力气。
可现在，他死命地拖着我，像拖破布娃娃一样。
我完全被拖拽着扔进后座。
车里盈满苏悠悠身上的香水味，车前挂着他们的卡通吊坠，副驾驶放着“悠悠专座”的抱枕。
还在期待什么呢？
我问自己。
到了病房里，苏悠悠脸色红润，一点没有生病的样子。
看到韩翼，她兴奋地伸出手臂要抱抱：“阿翼哥哥做的菜好好吃。”
相恋五年，我从不知道韩翼会下厨。
韩翼摸摸她的头：“只给你做。”
苏悠悠跪坐在床上要亲他，被他躲开后不满地看向我。
“楚离姐姐怎么来了？”她佯装害怕地捂住小腹，“难道非要害死我的宝宝才肯罢休吗？”
韩翼温柔地抱住她，言语间却有警告的意味：
“她不敢！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他将我推到苏悠悠面前：“道歉！”
“我可以道歉，但你害死我的狗，我不会善罢甘休！”
苏悠悠眼里染上水雾：“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有监控作证，你别想抵赖。”
“至于你的翼哥哥，想要就拿走，我不稀罕。”
我说完就走，韩翼却追了出来。
他想骂，看到我眼底的冷漠时闪过慌乱，语气也不自觉的放缓：
“我承认我骗了你，那是因为我和悠悠曾经约定，要做彼此的第一次。”
一句儿时的约定，我守了五年空房。
“那你还真是重情重义，守身如玉。”
我冷言讥讽，想起五年来不超过十次的拥抱。
五年情侣，连接吻都是奢侈。
我怀疑过自己的魅力，怀疑过他对我的爱。
却没想过，根本原因会是他们懵懂时的一个约定。
韩翼自知理亏，讨好地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这些年冷落你了，但我的心是属于你的，我爱你，毋庸置疑。”
被骗了五年，如果还相信他的“爱”，那我也太傻了。
“爱我，却和别人有了孩子。”
“韩翼，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见我要走，他从身后紧紧抱住我，胸膛贴着后背的感觉竟十分陌生。
他掏出一块玉佩：
“还记得这块同心佩吗？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你送给了我，我们一起去拜祭过，我承诺他们会和你恩爱一生。”
“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分手了，肯定也会难过的。”
父母是我的软肋，韩翼很清楚。
可他还是不够了解我，不然不会在这时为苏悠悠说话：
“悠悠的事是意外，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针对她了。”
“狗狗已经死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胃里一阵翻涌，他的声音让我恶心。
我挣脱他的怀抱：“韩翼，我果然没看错你。”
“你连狗都比不上。”
我摘下求婚戒甩到他脸上，决然离去。